十三
當天夜。某高層辦公室。
“聽說鶴星宙個人工作室有人事變動?”高大落地窗前一個男人的身影隐在黑暗中,陰鸷穩沉的氣息與沒有光亮的房間融為一體。
“是,不過與我們沒什麼關系,一個女學生,實習助理的位置而已。”答音來自辦公桌前的影子,用着恭敬謙卑的語氣。
“不要大意了。”陰沉男人回身順勢拿起台子上面的高腳杯,“可别讓這麼好的酒,灑了。”
“……是。”
謙卑男走出這個連月光都容不下的屋子,聽到“啪嗒”把手上鎖的聲音。
他在門口駐足了一會兒,想到老闆剛剛的問話,不免自言自語:“這個時候工作室多了個人,不好辦事啊……”
“…還是盡快清出去。”他心如是想。
第二天早。新娛公司。
雖然還沒有等到白哥的微信消息,但我還是想盡早熟悉一下陌生的環境,便早早來了新娛大廈,希望這樣對理明節奏與盡早上手有幫助。畢竟是之前沒接觸過的行業,心還是懸着沒落地,早點來公司等着要比在酒店坐立不安強很多。昨天和白哥見面的時候已經過了通常的下班時間,白哥圖省事并沒有帶我去工作室面試,所以我其實連工作室的門都還沒摸過,也不知道被安排在公司的哪個區域。
在娛樂圈中藝人的個人工作室聽着并不新鮮,但它在法律上存在的組織形式是千差萬别的。有的個人工作室是獨立于任何公司、自然人而存在的,通俗來講就是全部的收益與虧損統統歸“工作室”這個特殊的組織形式,這種工作室模式往往被出道較久、資曆較深、名聲較燥的明星所青睐。還有一種工作室運作模式被娛樂圈這塊神奇的土壤培育出:名義上是某某藝人的工作室,但法人代表并不是被挂名的藝人本身,而是藝人所在的娛樂公司。簡言之,這樣所謂的工作室,依然是被公司掌控的名譽工作室,隸屬于原公司名下。甚至連分公司都稱不上,充其量算是換了一個相對獨立一點的……辦公室。
可能你也猜到了,鶴星宙個人工作室,就是這樣的一個工作室。
工作室成立一年,隻有兩個工作人員,都是經紀助理的職位,目前沒有獨立經紀人。因為工作室所有權歸公司所有,工作室内工作人員應屬新娛公司在職人員,歸新娛公司人事管理。但神奇的是,資金鍊、内部報賬等統統走工作室自身的盈利。簡單的理解就是,新娛公司有權管理工作室人事、有權收取工作室盈利,但工作人員工資福利、節目與活動成本等全部從工作室盈利中支取。藝人是老闆,因為開工資是藝人掏錢;藝人不是老闆,開不開、進不進我說了不全算,要公司決定。
記得2019年伊始,那是冷到可以、少見太陽的冬天,跨年結束後的第一個早晨,“鶴星宙個人工作室”微博官方賬号在“鶴星宙超話”裡面發布了它的第一條消息:“初次見面,多多關照!”
平日低調、專心“看星”的野鶴們都被炸了出來:“第一次見面你好哇!”、“終于等到你……”、“這是真的麼??有生之年系列……”、“《新世界》終于來了!”
因為我們都還記得,仿佛昨天的2018年一整年經曆過的事情,湮不滅,挖不掉。受傷的裂口還在滲血,口中的苦水還沒咽下去,每一隻野鶴或明晃晃或暗搓搓地對這個工作室寄予了無限的希望。
那時我們是真的以為,新宇宙,終于要到來了。
可我們沒曾想到過,不到半年經紀人悄悄離職,直到近年底歌迷們才知道原來很長的時間裡,鶴星宙都沒有經紀人。兩名經紀助理在下半年的時間裡,藝人行程安排弄錯、微博總結新歌銷量計算失誤、公開為同競技類節目其他歌手投票、甚至某一海報“鶴星宙”名字寫錯……藝人演唱會、新綜藝、新歌發行等等,幾乎0宣傳、0推廣,除了在“鶴星宙個人工作室”微博發帖子以外,沒有其他出圈的宣傳。年底新歌發行提前2天才通知歌迷,而且是在群内發布消息後備注“不要外傳”。超話發帖的野鶴們表示真真沒見過,以“地下黨接頭”的方式為新歌做宣傳,生怕别人知道鶴星宙有新歌發行……
2019年下半年,兩檔綜藝、全國各地音樂節、閉關創作寫歌、準備四專、演唱會……這所有的事情,我們遲了那麼久才知道,一直是他一個人在做。他從來不肯說,隻在被迫延期也一定要信守約定的演唱會上,輕描淡寫地跟我們說一句:“好事多磨嘛。”
尚未置身其中的人或許會好奇,也不止一次地問過我們:鶴星宙,樂壇新生代領跑歌手,流量、才華、作品都有的,那麼火公司是傻麼,這都不管?
新娛公司當初同鶴星宙簽了八年合約,2021年6月到期。解約期進入倒數,這個時候所有的新情況、新事件和新組織,都會成為瓦解看似均衡無比的天秤的最後一枚零件。工作室原本就不意味着獨立,更不意味着新娛公司的放手,隻是用着“工作室”獨立的名譽,試着換回一群較為龐大群體的信任,那是在給歌手打封閉事件後的一次“破冰”、一次試錯。但可笑的是,這個實驗品在那個無比敏感的時期,不止一次地扼住鶴星宙音樂的喉嚨,那是他留在這個圈子的底線,萬萬次傷害也不可妥協的底線。不過其實合約到期≠解約,如果沒有當初2018年病到打封閉的那次事件,或許鶴鶴還是會和新娛公司續約的吧,畢竟他隻想不語外界,安安穩穩地在一方天地裡冥想他愛的音樂。
死亡行程的2018年,魔鬼工作室的2019年,我們的新世界,會到來的麼?
我不知道還會有多久,才會像大哥唱的一樣新世界降臨。可我知道,還沒有拼盡全力,就沒有資格低頭扼腕。我的力量有限,可我想盡自己可能的全部力量,去相信……
十四
等到大概午休結束,我在7樓陽台看到白哥低頭擺弄着手機向公司大門邁步。想到這個時間節點電梯人滿為患,我急忙收拾好随身物品,選擇跑樓梯去堵白哥。
當我氣喘籲籲地出現在白哥身前的時候,他一邊時不時地瞥着手機屏幕,一邊皺着眉打量着我:“不是告訴你等通知麼,夠心急的……不過也好,忘了給你發信息,省的我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