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油男笑得更嚣張,輕蔑不掩飾地從嘴角溢出:“诶?足球襪啊~怎麼?精心打扮一番,出個場就走了?”
我才注意到自己腿上亮黃亮黃的足球襪,兼職的時候收到駱塔的短信,随手拽上運動外套就往外跑,奇怪好笑的是這一身竟搭上了,連帶着頭上誇張的雙馬尾,像是刻意研搭出的夜店裝。懶得辯駁,隻是突然看懂了在我進門那刻,周圍人耐人尋味的神情和肢體動作。
“駱塔……”我略過眼前的高大障礙,向駱塔遞過詢問和安慰的眼神。
可駱塔除了不停的搖頭和搓捏雙手,什麼都沒有說,也不再看我。
輕油男擡臂叉起腰,目光不知在捕捉着什麼,最後停在場中心的高低酒台。他長臂扯過一瓶滅了三分之一的Tequila,浸在低酒台殘留的酒灘裡推劃到我的面前。
“什麼時候都喝完,”嚣張、刺耳,但無可轉圜,“什麼時候,就可以走了。”
我倒吸了一口空調涼氣,硬撐的強者架勢眼看着弱了下來。我仿佛捕捉到聲聲嗤笑反複擴散在耳邊,手足無措。
“怎麼?這麼快就慫了?”輕油長臂男不知何時從哪兒淘出兩個杯子,先幫自己調好,另一個空杯置到我面前,“自己倒。早開始,也早結束不是?”
“……你說的對,那就開始吧。”我擰過身子,不肯擡眸。
“诶!這就對了!”輕油男長臂一揮拍拍我的另一側肩膀,放松道,“又不是要你的命不是,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趴體嘛,喝喝酒聊聊天就……”
我别過他壓重的胳膊,順從地拿過那瓶龍舌蘭。
“行,”輕油男坐回我進門時的位置,湊到駱塔身邊,“不跟我喝,那我跟塔塔喝~”
一陣輕呼聲傳來,輕油男的目光暫時從駱塔身上移開,順着聲源瞥去,然後瞪大了眼睛,想做些什麼但又尴尬地止住了動作。
我拿開假意虛掩的蓋子,不就是讓人喝的麼,酒蓋這個東西從它離了瓶身的那一刻,就無用了,也不必再佯裝善用。瓶口被自己送到嘴邊的那一幀,刺鼻的沖擊味道映印着我的神經,恍惚、混亂、斑駁。可我知道,我可以。
時間有些慢,像是被人開啟了0.5倍速,太漫長。輕呼聲轉重呼聲,然後演變為尖叫、呐喊,此起彼伏,不曾停歇。我像是遠遠地隔了一層霧、一條江、一座山,隐隐綽綽,好不真切。
我右手拿下再華麗也隻是透明的空瓶安放在高酒台的中央,酒台桌和瓶底優質玻璃擊在一起的清亮聲響,擲地有聲。
一秒的鴉雀無聲,兩秒、三秒……緊接着的,是爆散出的口哨聲、掌聲、歡呼聲……好像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去對抗,我是醉了麼?或許吧,可在偷來的那幾秒黑與靜中,我分明捕捉到了一聲輕笑。随意的,贊同的,了無痕迹的,一聲輕笑。
我回到輕油男面前,不,我想回的是駱塔身邊,安靜地問:“我們可以走了麼?”
輕油男張了張口,想發出點什麼聲音,最後停滞在喉又咽了回去。如果他還沒有醉,就不會傻到扔淨自己的面子,當衆反悔去留我這個定時炸彈。
我拉過駱塔白蔥一樣的手臂,直直向門口走去。身後手臂有些些牽扯的力道,可我沒得神緒去念那麼多,就算是生拉硬拽,我也會把駱塔帶回家。
門開了,我分辨的途徑是光,我拂過駱塔的背推她出門。終于掙紮着遠離此等是非之地時,我還是頓住了腳步,帶着理智回過了頭,望向那個明暗交錯的領域。始終隐在斑斓雜亂的那個人,飾着僞裝、摩挲墨鏡,可我确定那個人,是他。
雖然我若照實談念他的名字,你定然覺得是個十足的玩笑話。或者認定,我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