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生效後，她雖感受不到疼痛，卻清晰地感知到手術刀劃開肌膚的冰冷觸感，以及醫生取出胎兒、縫合傷口的每一個動作。

醫生将孩子放到她面前。

“恭喜你，是個8斤重的小女孩呢！”

呵呵，唐子言看着這個髒兮兮皺巴巴的紅色沒牙生物實在是愛不起來。

……

空氣裡彌漫着消毒水的氣味，陸雲谙小心翼翼地靠近，先查看唐子言的傷口，又盯着嬰兒端詳片刻，脫口而出：“她看起來好像一隻沒毛大老鼠啊！”

“長得像你。”唐子言虛弱地靠在枕頭上，聲音有氣無力，但她是不會放棄傷害陸雲谙的。

原本以為生完孩子就不會再痛了的唐子言剛剛認識到自己錯了，麻藥效力褪去的瞬間，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紮進小腹。每一次呼吸都成了酷刑，胸腔起伏帶動腹肌的細微震顫，都會扯動傷口處翻卷的皮肉，像是有人攥着浸透酒精的棉線，在血肉間反複拉扯。

想要翻身時，撕裂感順着脊椎直竄天靈蓋，冷汗瞬間浸透後背。連最輕微的動作都讓傷口迸發出尖銳的疼痛，像被撒了一把海鹽的潰爛傷口，又似被鈍刀來回剮蹭。連說話時聲帶的震動，都能順着神經末梢傳導到傷口，疼得眼前泛起細密的金星。這份錐心刺骨的痛，如影随形，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她曾生下了一個孩子。

出院那天，唐子言站在醫院台階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發怔。懷裡的孩子出奇安靜，連哼唧聲都沒有，溫熱的呼吸透過襁褓布料輕輕拂過她手腕。陸雲谙把嬰兒座椅安裝進車後座時，金屬卡扣碰撞發出的聲響驚得她一顫，這才驚覺自己的神經不知何時變得如此脆弱。

“等等，我們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麼？”陸雲谙問。

“這孩子還沒取名呢。”

在醫院的這幾天，陸雲谙鞍前馬後地伺候唐子言，完全忘了有孩子這件事，要不是有護士提醒，恨不得出院的時候把孩子忘在醫院。

陸雲谙這才如夢初醒，撓了撓頭，一臉尴尬“呃……怎麼取名啊？”陸雲谙開始思考，過了一會就選擇放棄，“還是你來取吧。”

“你叫什麼名字呢？”唐子言邊戳嬰兒的小臉蛋，邊自言自語。

“唐小愉。”一道突兀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

“唐小愉？”唐子言下意識重複。

“就這個名字吧，話說是哪個‘愉’啊，你寫一下吧。”陸雲谙掏出一個本子，遞了過去。

“？”唐子言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等她反應過來也不想重新再取名了，就在本子上寫下了“唐小愉”三個字。

“這不是‘偷’嗎……”這孩子要叫“小偷”，真的假的？

“我字寫的醜行了吧……”

……

唐小愉雖然是個巨大胎兒，但并不活潑，在别的嬰兒到處亂爬的時候，她也隻是躺着，偶爾翻個身，不到非要運動不可的地步是絕對不會爬的。

這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她晚上從來不哭也不鬧，壞處是所有保姆都要盯着她，防止她餓死或者一晚上都穿着髒紙尿褲。

陸雲谙懷疑這孩子有天生的自閉症，但是檢查結果證明她很健康，無任何異常。

唐小愉一天天地在長大，但她兩歲了也不會說話，甚至連簡單的爸爸媽媽都不會說，隻會哇哇叫，無論旁人如何引導，都不肯開口說話。

直到有一天，唐子言在客廳裡坐着玩手機，突然聽到有奇怪的動靜，原來是唐小愉偷偷從嬰兒床逃了出來。

“媽媽……媽媽……”唐小愉跌跌撞撞地走到唐子言旁邊，拉住她的褲腿。

唐子言又驚又喜，将她抱起來，疑惑的問：“怎麼了？”

唐小愉的眼神不再懵懂，清澈中透着不符合年齡的狡黠與深沉，那抹笑容似帶着某種宿命般的意味。她用清晰的童聲說：“我們該走了！”

刹那間，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唐子言的腦海。她想要抗拒，想要質問，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正漸漸變得透明，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