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潋回到學校的時候,離上課就隻有幾分鐘了。
走道上沒什麼人,拐角處站着一個老師,皮帶上墜着串鑰匙,胳膊裡夾着公文包,正在打電話。有幾個學生從校門口跑過來,一看見他,立刻停住腳步,貓着身子從花壇的矮灌木上跨過去,繞到另一條道上,再埋頭向教室跑。
藍白外套挾着風,匆匆留下幾道成長期少年們瘦高的背影。
教學樓西側的香樟樹枝葉蔥郁,樹冠向四周延展,在正午的日頭中投下一片蔭涼。
程潋從陰影下走過的時候,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
樹旁的宣傳欄上,這次月考的光榮榜已經更新。
程潋一向對一中的光榮榜沒什麼興趣,因為無數次大大小小的考試,這光榮榜上的名字雖不斷更替,可最上方的卻沒怎麼變化。
高三一直是她,高二是許青拾,高一是一個男生,叫賀琛。
可這回,高二那欄最上方的名字卻短了一截,從許青拾,變成了姜橪。
程潋停下腳步。她發現姜橪實在是很能讓人驚訝,從那雙看向自己時不再滿是讨好,卻格外澄澈的眼睛,到去KERO學跳舞,再到驟升至第一的成績。
她似乎有一種魔力,總是能扭轉别人對她的印象,不自覺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程潋。
程潋站着看了兩秒,突然想起姜橪微博裡那滿屏的許青拾的照片,唇角那淡淡的笑意立時便沒了,并且,心裡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點酸水。
姜橪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一個人,隻有對自己喜歡的人,才會如此關注。
她喜歡許青拾。
程潋模糊的記起,姜橪以前好像是給許青拾送過禮物的,糖果?還是花?那時候程潋不喜歡這個表面乖巧,卻口蜜腹劍的學妹,所以頗為不耐煩地站在許青拾旁邊,沒給她什麼好臉色,也沒有仔細看。
程潋的五官深邃,那刀削般挺直的鼻峰和薄薄的唇,總是讓她在不笑時顯得很兇,令人非常有距離感。
确實不如許青拾那般溫柔可親。
但若論長相,不是程潋自誇,她應該是略勝許青拾一籌的吧?
還是說,姜橪根本就不在意外表,隻是喜歡那種柔弱的,讓人有保護欲的Alpha?
雖然程潋還沒完全搞懂自己怎麼就和好友比較起來了,但她最終把這歸咎于Alpha之間微妙的攀比心理。就像男生在籃球場上,經常會有意無意地捋起衣服秀腹肌一樣,你四塊我也四塊,嘿,你竟然有六塊?那我趕緊蓋上。
隻能說人性幽暗,她也不能幸免。
“叮咚——”
上課鈴響了,程潋擡起腳步,心想,放學後得找姜橪談談了。
*
姜橪去辦公室單獨考試的事,自然是瞞不過班裡那些耳聰目明的同學的。
她考完剛進教室,立刻就有人朝她投來了探究的目光,估計是想從她臉上看見懊喪慘淡的神色。
遺憾的是,沒有看見。
姜橪氣色很好,面頰紅潤,眼神明亮,絲毫沒有被老師揭穿抄襲然後訓斥一通的窘迫模樣。
見有人看她,姜橪坦然地注視回去,那人趕緊移開了視線。
下午的第一節課便是數學,楊佟今天心情不錯,若是往常,他在講完了卷子之後,定是要接着早上的話茬再絮絮的講上一通的,可今天他卻沒有,隻笑眯眯地讓學生們訂正完錯題便下課了。
可不管他講不講,都不耽誤沈若若睡覺,也不知道這人每天晚上都幹嘛去了,晚上總有熬不完的夜,白天總有睡不完的覺。
從上課起她便往桌子上一趴,風吹不醒,雷打不動。
姜橪從抽屜裡抽出一張不用的草稿紙,用膠布貼在玻璃窗上,為她擋住落在眼皮上的光。
在沈若若的睡夢中,日頭西沉。
放學後,姜橪剛背着書包走下樓梯,就看見等在那裡的程潋。
姜橪擡手打招呼:“嗨,程潋姐姐。”
自從她決定抛開原著的刻闆印象,要把程潋當做好朋友,而不是書裡那個以後會傷害自己的危險分子之後,姜橪這姐姐便叫的異常順口。
一來是她發現,每次叫程潋姐姐,程潋雖然嘴上不說,但眼神好像有點高興。
二來也算是為自己多一層保障,畢竟誰能忍心傷害她這麼乖巧又嘴甜的好妹妹呢,是吧。
除非那人喪盡天良。
姜橪打完招呼繼續往前走,卻感覺自己身後有釘子在紮,不确定,再走兩步。
兩步之後,姜橪轉過身,看着程潋寫滿不悅的眼神,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姐姐你是在等我嗎?”
程潋:“你說呢。”
姜橪:“嗯?等我幹嘛呀?”
程潋一把揪住她的書包,把人拎進停在教學樓前的邁巴赫裡。
姜橪沒有撲騰,在車裡乖乖坐好,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招呼程潋:“坐。”
程潋:“……”
姜橪捋直書包帶子,好奇道:“你還沒說你找我幹嘛呢,難道是去你家吃飯?”
一提起吃飯,姜橪就想起宮阿姨做的幹煎小黃魚,桂花乳酪,立刻就饞了,不争氣地咕咚咽了聲口水。
“陪我見見我爸媽,順便吃飯。”
“哦,好的!”
程潋之前就找她假扮過女朋友,這次大概又是去演戲,無所謂,能吃到好吃的就行。
車窗沒有關嚴,有風吹進來,撩動起姜橪的劉海兒,露出下方光潔飽滿的額頭。她的桃花眼眼尾微翹,濃密的睫毛像是自帶眼線,撲扇中,流露出一種沒心沒肺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