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骐：「陽陽，這裡下雪了，好冷。」

陳骐：「陽陽？」

冬陽點開定位看看，離瑞清經濟特區少說一千公裡，感覺今天是見不着面了，就随手拍了張病理報告，發給陳骐，這兩天跑業務也是累得慌，側躺在冷硬的沙發上就睡着了。

朦胧間，冬陽覺得嗓子幹癢，想起來倒點水喝，走兩步發現不對，什麼時候自己把燈關了？

冬陽心裡冒出一萬個問号，按開廳裡一組水晶吊燈的開關，冬陽承認這個水晶吊燈不太符合新中式的設計理念，但他喜歡。

燈一亮，不遠處的沙發上坐着個人，大人身量，長了個小孩臉，眼睑烏黑，印堂的顔色很怪，關鍵是這個人從氣場一看，哪哪都跟活人不符。

長得不像活人，氣場也不像，他就不是活人啊。

冬陽歪一歪頭，直着眼：“你誰？”

冬陽承認，自己肯定沒有陳骐這種出家的道士玄學水平精湛，那也是個名聲赫赫的風水師，鬼不至于敢跑家裡來挑釁吧？别太蹬鼻子上臉了。

“你給我出去，”平時冬陽見這個場景都得說兩句好話，讓他們不管邪祟還是怨鬼都别糾纏，今天可不行，他确診絕症，心裡那股無名火竄得老高，本來就沒地方撒氣，三兩步上去揪着那玩意的衣領子，氣得眼珠子發紅，“這是我家，找我辦事得有委托流程，沒教養的髒東西。”

那人茫然開口：“啊？我借的這副身體不，不是活人的？”

冬陽：“？”

“你會說話啊，”冬陽還是心軟，無奈松手，“你到底有什麼事？”

“你叫冬陽對吧。”

他說：“今天剛确診的絕症？”

哪壺不開提哪壺，冬陽的耐心沒了，再度拽着他的衣領子往外拉：“你有病啊，嘴這麼欠，滾。”

“不不不，我是功德系統，有辦法給你續命。”

自稱是系統的人雖然在掙紮，但顧及着冬陽身體不好，幅度不是很大，也怕傷着他，所以拉扯之間一直是冬陽占上風，失聲大喊：“你聽我說，超度就能增壽，一次十年！”

冬陽一臉認真地警告他：“我平時脾氣好，能包容你說點胡話，今天不行，我很煩，趕快給我出去。”

這回冬陽沒有再心軟，直接把他從門口扔出去，剛關好門回來，客廳裡又坐着一個人，臉看起來就還挺正常的，算是那種模樣看起來是人，但氣場不是，這樣的鬼有一些道行，很容易蒙騙普通人。

冬陽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紅木沙發上，這回竟然沒感覺疼，但他也沒多想，皺着眉宣洩不滿：“你們有病是吧？”

“不好意思，我的下屬不是很會說話，讓你這麼生氣。”

來人長得文質彬彬，還戴個黑金屬邊的眼鏡，雙手交疊着抵着下巴：“我是冥殿的一個主簿官，我先說明一點，冥殿跟閻羅殿不是一個地方，我是閻王的下屬，主要處置一些有前情的往生審批事件，但是我發現我最近的日子不好過，有不少冤魂就是不願意往生，你們人間管這個叫kpi，這個kpi我真完不成了。我從各大道觀搜羅，找到了你，你心懷仁愛，去說點好話，超度一下，應該很有效果。”

主簿官看冬陽的表情好像緩和了一點，繼續說：“我願意拿壽數來換你幫我做這件事，之後的規則會讓剛才那個小孩告訴你，在我們冥殿叫小書童，來人間也趕趕時髦，我們是古代民俗故事裡被人熟知，可也不是那麼古闆。”

冬陽指指門外：“你管那個東西叫小書童？”

主簿官回憶了一下他撿來的那副軀體，歪歪斜斜，眼睑烏黑，五大三粗的肢體配上一個六歲孩子的容貌，尴尬地笑笑：“那就叫系統吧，其實他本來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

冬陽點點頭，又拉回正題：“主簿官，你的要求我不能答應，無端之壽，拿來會遭天譴，也影響我的下輩子。還有，我不需要多出來的壽數，沒什麼指望，你另求高明吧。”

“這不是無端之壽，我已經往十方諸天那裡打了報告，批了。”

主簿官指指冬陽手裡拿着的手機：“你看看他，還沒有活着的指望嗎？”

冬陽低頭，手機屏幕不知道什麼時候亮起來了，鎖屏是陳骐跟自己的合照，他笑得老是那麼溫柔，眼睛瞥向自己。

陳骐長得特别英俊，濃眉大眼，冬陽是軟嫩嫩的甜美娃娃臉，笑起來還有酒窩，兩個人同框，濾鏡有點像膠片，這張照片有種從八十年代一下子橫跨到現在的感覺。

主簿官說的也有道理，冬陽一看到陳骐的模樣，還真覺得想多活幾年。

“那行吧，”冬陽的眼睛舍不得離開陳骐，輕聲跟主簿官說，“我答應你。”

主簿官臉色一變，匆忙站起身，這就要走，眼看着生意就要談妥了，心有不甘，隻好在離開前囑咐冬陽一遍：“别反悔啊，我真的求你别反悔，現在沒時間說了，等晚上我再來。”

冬陽皺眉：“？”

這夥人好怪，怎麼都是話說一半就走了？

屋裡空了，冬陽突然一陣眩暈，眼前黑了下來，恍惚間感覺身體被一雙健碩有力的手臂托起，仔細聞一聞空氣中的味道，自己早晨出門前噴的淡香水裡頭夾雜些松針的汁水香。

冬陽很喜歡松針的香味，植物的氣息好聞，也因為陳骐身上總是有這個味道。

冬陽小時候最喜歡把臉頰埋在陳骐穿的道袍上，抱着他，聞他身上好聞的氣味。

下一秒，一個男人的嗓音在冬陽耳邊響起，依舊溫柔低沉：“陽陽，你怎麼在這睡着了？會着涼的，師兄抱着你回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