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二的單人小床上,亂糟糟的薄空調被下,一個纖細的小團子動了動,發出了小動物受到驚吓一般的嗚咽聲。
不算寬敞的卧室裡堆放了大大小小不同尺寸的棉花娃娃,緊靠着的書桌上還有各種卡套的亞克力牌子和徽章。
被子裡的少年忍耐不住似地,一個挺身坐起來,床邊的娃娃掉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從被子裡探出個腦袋的少年皮膚冷白皙,唇紅齒白,略長的褐色發絲下,是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精緻靈動,淺棕色瞳孔,睫毛和蝴蝶翅膀一樣倉促閃動,臉頰泛粉,雙眸圓鈍。漂亮得像個仿真的洋娃娃。
但此刻,漂亮的少年卻雙目圓瞪,汗液浸濕了他薄透的睡衣,裸露的肩頭微微發顫,一副受到驚吓的模樣。
手機鈴聲響了,落入醒來的少年耳朵裡,打斷了他的思緒。
喬知甯把鈴聲摁掉了,坐在自己的軟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他剛剛做了一個夢。
不,準确的來說,那不算是夢,而是一個預知和覺醒般的提示。
原來他所處的世界,是本金手指逆襲題材的雙強耽美小說。
而他扮演的角色,是這本書裡下場凄慘的炮灰——主角受陸清渠的合租室友。
陸清渠是陸氏集團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母親過世後被丢給了一對惡毒的養父母照顧,雖然生活窮苦但異常堅韌,通過自己的努力,考入本市最好的大學,又進入了主角攻的互聯網公司實習,在機緣巧合下認識了作為總裁的主角攻霍丞,兩人就此産生了情愫。
而喬知甯在這個故事裡起到的作用就是,給陸清渠制造一些麻煩,推動這兩人的感情升溫,最後終成眷屬。
在文中,他又窮又懶,拖欠了好幾個月房租要陸清渠幫他墊付就算了,後面還越來越過分,找自己朋友一起欺負對方,還看上了開豪車來找陸清渠讨論工作的主角攻霍丞,誘惑不成,看兩人關系密切暧昧,就起了壞心思,想到了偷拍陸清渠私密照找霍丞訛錢的路子。
這一舉動惹怒了霍丞,但他也因為這組照片意識到了自己對陸清渠特殊的感情。
【男人坐在深褐色的沙發上,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的身上,在他筆挺的西服上鍍了一層金輝。黑色襯衫勾勒出他健碩的體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他轉過身,優越貴氣的五官露出來,那雙深邃的眼眸幽暗淩厲,仿佛叢林深處強大的野獸,要将人撕碎。
喬知甯就這樣蹲坐在男人面前,衣衫不整,手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紅色抓痕。
與此同時,側門走上來一位同樣穿着正裝的副手,在男人身側低聲耳語道:“霍總,照片已經銷毀了。”
“嗯。”霍丞面無表情,随手一揮,便招來了三個體格壯實的保镖,說,“把他弄進去。”
“是。”
在喬知甯驚恐的注視下,三個彪形大漢将他拖進了拐角的房間。
隔壁房間是一個巨大的秘密審訊室,周遭擺滿了詭異的刑具,而此時的喬知甯被暴力拖行了一段路,纖細的膝蓋上漸漸浮現出淤青的傷口。
還沒等他坐直身子,棍棒以極速襲來,淹沒了他僅存微弱的求救聲。】
直到掙紮着從噩夢裡醒來,喬知甯還對那一段劇情心有餘悸。
沒錯,那就是他在這本書裡最後出現的劇情了,用偷拍的陸清渠的私密照威脅霍丞要錢,對方答應了給他一百萬後,他卻仍不知足,揚言要更多,然後被霍丞拖出去打殘廢了。
雖然沒有感受到切實的痛感,但喬知甯光是回想起那些畫面,眼淚和晶瑩的汗珠就止不住地冒出來,一雙圓鈍的小鹿眼已經覆上了一層濕漉漉的水霧,眼尾通紅。
他膽子小,壓根見不得那種血腥的場景,看動漫都隻挑輕松搞笑的類型,更别說那些事情将來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最可怕的還是,這本書的前半部分完全和他的經曆對上了。
喬知甯是個自幼父母車禍雙亡的孤兒,在福利院長大,成績不好,便沒繼續上學,十八歲獨立後就失去了經濟來源,不得不四處打工維持生計。
而現在這個房子,就是他上個月剛租下的。
雖然窮,但他特别喜歡買谷子,為了自己推的動漫人物,他可以把所有積蓄都掏出來。
就在上周,他喜歡的ip絨絨兔和當地一個零售品牌合作出了一系列限定款毛絨娃娃,他把在酒吧打零工賺的半個月的工資都花進去了,沒錢交房租,便讓自己的新室友先暫時墊付了一個月,下周他領了工資再還。
雖然對方樣子冷冷的,看起來不太高興,但也沒拒絕。喬知甯就這樣混過了一個月。
而那個新室友的名字就是……陸清渠。
而今天,是這個月交房租的日子。他不僅得把這個月的交上,還得把上個月欠陸清渠的一起補齊。
想到這裡,喬知甯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意識到自己或許是獲得了某種超能力,覺醒預知了未來可能發生的某種走向,雖然那種用照片威脅别人的事情,真的很像他缺錢缺瘋了會幹出來的,可是……也不至于落得那麼凄涼的下場吧。
不就是、不就是找有錢的資本家要點錢買谷子嗎,就算是方式用的不恰當,被抓起來,再不濟坐牢,也不能濫用私刑把他打死吧……這也是違法的!
他再無困意,慌亂地從床上下來,被洗到發白的寬大睡衣露出他纖細的脖頸和鎖骨。
可就在這時,隔壁房間的門也開了,發出咯吱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