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桌子和他夢中少女用來彈奏曲調的東西一模一樣,就連曲子也是一樣。
他剛要靠近,一隻手忽然闖入視線,按下了暫停按鈕。
許安淡淡擡眸,揉了揉剛裝好的機械義眼,指尖擦掉了桌上厚厚的灰塵。
“這是鋼琴。”許安輕聲道,“地面人類用來演奏曲調,取悅心神的東西。”
周圍的人沉默地看着她。
許安對他們眼底的警惕視若無睹,自顧自地指着距離鋼琴不遠處,一個小型的、沾滿幹枯血迹的池子。
“這個應該是噴泉。”說着,她動動手指,手中熒光散開,将外面的暴雨引了進來,從池子最上面的噴頭向下墜落。
嘩啦水聲好像比外面的暴雨雷鳴更加清晰,清澈的水沖入池後,便很快變得渾濁。
許安眨了眨眼:“可惜,壞了。”
“這座城市因為地方偏僻,是最後遭受異種沖撞的地方,東西保存都還不錯。但地面生物也被異種屠得差不多了,該輪到這了。”
她看了看仍然布滿烏雲的天:“很快到月圓日了,這幾天溴霧濃度漂浮不定,異種暴躁異常,在你們來之前,它就已經出來和你們打過招呼了,怎麼還不走?”
解書琴張了張口,手腕很快被百裡雲樂抓住。
“你的身份……”馮覽看着她,“殷博士已經告訴我們了。”
許安聞聲嗤笑一聲,對着殷相榮揚了揚下巴:“你怎麼說的?仿生人?小屁孩知道些什麼。”
“你……”
一片沉默。
殷相榮生于新紀元187年,是基地少有的在地面生活超過十年的人,而許安怎麼看也就二十左右,這聲“小屁孩”多少都有些詭異。
特别是在一般情況下,活不過三十歲的前線成員面前。
“……不管怎麼說,我們已經到這裡了。”馮覽說,“我們會在完成任務後立即離開。”
許安淡淡看着他,“那沒什麼好勸的了。”
她的面色冷淡,漠不關己,湛藍的機械義眼閃着熒光,投射的睫毛都有點泛藍。
許安輕輕掃了他們一眼,轉身,跳到了欄杆上。
忽然,她回過頭,瞟了角落雙丸子一眼,“三天後,西部臨海地區會開滿繡球花。這幾天不要過來。”
“對了……”她看向馮覽,“我的小說沒了,你得賠我。”
話落,她縱身從高樓跳下,沒入風雨。
狂風吹打在臉上,暴雨沖刷中,許安閉了閉眼,耳畔仔細聽着周圍波動,直到一股嗡鳴在腦仁“铮”了一下。
她猛然睜眼,周圍雨水都停滞了一瞬,許安騰空翻過去,落在了一個透明的東西上。
周圍雨水拍打着,半空中憑空出現一個和她人一樣大的眼睛,對着她眨了眨。
許安學着它的樣子眨了眨眼,然後從腿包裡掏出匕首,笑眯眯道:“再不現出形來,我就像揍你哥那樣揍你。”
那瞳孔縮小一圈,身下瞬間現出一個濕透的、毛茸茸的背部,兩邊還有一對羽翼正扇着水。
許安打了個響指撐起防護網遮住雨水,惬意地躺在它背上,看着滴答滴答打在網上的水,迷糊之間忽然看見陽台處,一個腦袋探了出來。
“這麼大的雨,她能看見才怪呢。”許安閉着眼悠哉悠哉地躺着。
“你問我她是誰?”她歎了口氣:“嗯,一個在機甲方面有很高造詣的女孩……可以算是我在基地第一個朋友吧……”
“基地生活挺好,雖然每天強制喝牛奶、控制攝糖量、一堆人擠在小房間、到處都是刺眼的亮光、定時去揍異種……還有一堆機甲沾滿血和泥巴等着讓我來洗……什麼?你不信我會洗機甲?我洗得可幹淨了!”
“唉,就是勾心鬥角太多,你說,殷博士的女兒怎麼這麼多心眼子,把我鎖在精神病院這麼多年,我沒病也快被逼出有病了,我記得她小時候不這樣啊。”
“還趁我失憶給我灌輸這,灌輸那,還天天讓我因為殷博士的死而愧疚,答應她進行這實驗那實驗的,我這脖子都跟被蟲子打了窩一樣,全是針窟窿。那段時間我過得可憋屈了!”
一堆苦水吐露,許安心情一下開拓了不少,身下異種也揚着翅膀“噗嗤噗嗤”地飛。
“他們給你和你哥取了名字,分别叫‘眼睛’和‘翅膀’,真難聽,沒我的名字好聽。”許安勾着嘴角看向映入眼簾的汪洋,“不過現成的名字不叫還不叫,眼睛,我們走!”
她睜了眼,血紅的霧氣散出:“我們去回回那些‘地面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