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他會影響你睡美容覺。”
郗歲聿朝人魚大聲道:“裝好熱水就端過來,别在那發呆!”
哦。
藍斯端着泡面回到位置上,說:“為什麼那個燒水壺能把水變熱?”
“因為它是燒水壺。”郗歲聿伸手扒拉桌上那袋零食,拆開一包芒果幹。
“不要說廢話。”藍斯邊吃邊說。
郗歲聿:“裡面有加熱裝置,加熱裝置就是加熱裝置。”
藍斯:“…哦。”
吃完後,他們繼續啟程。郗歲聿坐上駕駛位,這動作又被藍斯看見了,“你開車?”
“嗯,換着開。喊你剛剛安靜點又不聽,影響我休息。”郗歲聿挂好擋。
日月交替時總是飛快,暗沉的天幕悄然降臨,晚霞早已不見蹤迹。就連風都多出幾分涼意,藍斯沒有睡意,他不累也不困,反而因為吃過晚飯,還有兩大袋零食,正精神抖擻。
車内的吧唧嘴聲就沒停過,這條魚停止,那隻水母又響起來。不知何時,這聲音忽然消失了。
等藍斯再次醒來時,車窗外的天邊是一抹橙紅色,太陽徐徐升起,陽光穿過雲霧,洋洋灑灑落在大地之上。
他往前看去,司機已經變成連竹喧了。而郗歲聿正在一旁休息,臉上還戴着墨鏡。
藍斯伸手拿了過來,戴在自己臉上,欣賞車窗倒影裡的自己。
看起來還挺酷,就是世界變成了灰色,像夜晚一樣。
中午十二點,一輛軍用專車駛入中心城。
郗歲聿說:“先去你那吧,我明天把車開回去。”
“行。”連竹喧一腳油門踩到家。
是一處高檔小區,藍斯把頭探出車窗,忽然想起什麼:“我住哪?住你家嗎?”
說起這事,郗歲聿就有些糟心。一起上班也就算了,還得帶回家:“團長硬是往我那塞了個大魚缸,團長太愛你。”
連竹喧将後備箱屬于自己的東西拿出來,朝藍斯說:“要不要上去坐坐?我喊阿姨做了午飯。”
“好。”藍斯應下,當即打開車門。
郗歲聿沒眼看人魚:“客氣話聽不出來嗎?”話落,他也下了車,笑了笑:“那隻能打擾了。”
連竹喧一拳頭抵在郗歲聿肩膀處,呵笑:“不想回家煮飯就直說,走吧,秋姨做了咱們愛吃的菜。”
兩人閑談的功夫,藍斯已經開始瞎逛,心裡琢磨:高檔小區和鐵皮屋相差真多,就連花壇裡的花都十分漂亮。
“這邊!”連竹喧伸長手招動。
“好。”藍斯跟上他們的步伐。
電梯内,藍斯上下打量這個小空間,不一會,感受到一股懸浮失重感。
與此同時,郗歲聿的手搭在人魚肩膀上,低聲說:“别怕,這是電梯。”
真奇怪,難道有人在上面拉動電梯嗎。藍斯仰頭沒說話,默默體驗,忽然小聲說:“高科技。”
“嗯。”郗歲聿啞然一笑。
進屋子後,兩人一魚暢快吃起飯菜。藍斯還特意給水母也拿了一個碗,給它夾菜。
一旁的郗歲聿見了:“你這麼能這樣。”
藍斯:“?”
“沒見你這麼體諒過我,我都快成你爹了。”
“我為什麼要體諒你?你把我抓到岸上的,騙我來…來打工。”
藍斯搜索到正确詞彙,雖然正合他意。
連竹喧笑出聲:“還說他是傻魚,這不多聰明!”
郗歲聿:“行行行,我是壞人,我是魚販子。”
難得見他被自己說的吃癟,藍斯得意笑了笑,不過手卻摘下腰間項鍊的一顆孔雀藍珍珠,遞給郗歲聿。
郗歲聿的指尖摩挲着珍珠,“總算有點良心了啊。”随後放進口袋裡。
吃完飯後,藍斯在客廳閑轉。發現電視機旁有張黑白色的照片,上面是一個小男孩。
連竹喧說:“這是我弟弟,可愛吧。”她将一大袋子的玩具遞給藍斯,“是之前辦海洋活動剩下的,你拿去玩。”
藍斯拿起一個外表像海膽,但絲毫不刺手,捏捏還會發出聲響的東西。這就是玩具?
不一會兒,一人一魚下樓回到車上,準備回家。
藍斯坐在前排,午後的陽光燦爛,春天染綠樹木。他忽然問:“黑白色的照片是什麼意思?”
“去世了,死亡。喧姐的弟弟被昆蟲類海怪鑽進耳朵後啃食大腦。”郗歲聿答道。
半小時後,藍斯去到郗歲聿的家中。
一處兩百平的大平層,現代簡約風格,乍眼看去幹淨又清爽,家具的顔色多為淺色系。燈光出現後,整體亮堂舒适,簡單中透露出幾分溫馨。沒有過多的裝飾,普普通通,也不失透露生活氣。
連竹喧那套房是暖暖的奶油風格,很多地方都會擺放各種玩偶,充斥着主人積極向上的活力。
這裡的風格讓藍斯有些意外,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畢竟在外面的郗歲聿看起來有點糙,家裡卻有模有樣。
不過,最引人注意的是客廳的陽台旁放着一台七米乘三米的超大魚缸,甚至已經裝好水了。
日光透過玻璃穿入清澈漣漪的水面,底下還有用作裝飾的底沙、假草、石頭。壁挂過濾器讓死沉的水變得蕩漾,不斷冒出的水泡仿佛是白色寶石。
“這麼大?”郗歲聿有些震驚,知道是個大魚缸,也沒說都快占去一整個陽台了啊!
崔團長可真貼心啊…
郗歲聿扶額,這也太影響客廳的美觀了,長寬多也就算了,高也有三米。
藍斯倒是很滿意,比起宿舍的軟床被子,他當然更喜歡水裡。他将水寶丢進去,随後出現一隻獅鬃水母在暢快遊動的美麗模樣,輕盈又自在。在岸上久了,水寶多少也有點幹巴。
“我喜歡這個。”藍斯眼睛亮亮地朝郗歲聿說,“我要放到沙發那。”
這怎麼可以?沙發變魚缸,這是要獨占客廳的節奏啊。
“行不行?”藍斯又摘掉一個貝殼給郗歲聿:“謝禮。”
溜了一圈,藍斯算是體驗過外面的生活,有了對比和現階段抉擇。既然又回到郗歲聿旁邊,藍斯自是會好好和這些人相處。就算翻臉,也得等他體驗完這條路再說。
“一個貝殼就打發我?算了,随便你。”郗歲聿拿這條魚沒辦法,帶都帶回來了,還能怎麼樣?供着呗。
随後一人一魚使用蠻力将沙發移走,魚缸正正穩放在原先的沙發位置。藍斯一手搭在魚缸邊緣,手腕發力,帶動全身。
啪——
藍粉色的人魚翻身入水中,濺起得水花落在郗歲聿的面龐上。
其實還是有些小的,翻身不得勁,近四米長的尾依舊不太能舒展開來。但全身濕水的觸感,讓藍斯不介意。
條件有限,他可以理解。
藍斯忽然長大嘴巴,開始吐氣,隻見他吐出一個很大的魚泡泡。和瑜伽球大小差不多,奇怪的是,大魚泡泡并沒有很快消散在水中,好似是個有厚度的物體般。
人魚坐在了魚泡泡上,面龐姣美,尾巴順着自然垂落而下,最下面的尾鳍順着水波飄動,在水裡時,飄浮感更強,完全就是水中的精靈。
他浮出水面,水珠在人魚的臉上,像晶瑩剔透的鑽石。
此刻的郗歲聿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對視上藍斯。而人魚是帶有俯視,居高臨下,沒有情緒流動的眼神總是帶着傲氣。
郗歲聿安靜地透過玻璃看向人魚。
很美。
“遙控器呢?我想看電視。”藍斯的這個位置正好正對電視機,坐在大水泡上的高度也剛剛好。旁邊的獅鬃水母也坐在一顆小水泡上,一大一小等着看電視。
淺灰色沙發暫時被挪動到陽台處,郗歲聿從抱枕後拿出遙控器,丢給人魚,提醒:“遙控器不能碰水,别又跑了啊!”
天天抓魚,他得改行當漁夫。
“不會的,我們答應好了的。”藍斯态度誠懇,學着電視劇上豎起發誓手。
“你有沒有那種可以挂在這裡的籃子,我想放零食和遙控器在魚缸旁邊。”
很遺憾,人類的很多東西都不能浸泡在水中。
郗歲聿将浴室裡的懸挂收納籃挂在魚缸的邊緣,“祖宗,還需要什麼?”
“這個籃子真好。”藍斯十分滿意,剛剛好水界離溢出缸口有一截手臂的長度,不會打濕物品,“沒有了,你去忙吧。”
工作結束回家了,他習慣第一時間去洗澡。
“有事喊我。”郗歲聿邊走邊解開外套,直到進入浴室。任由溫熱的水淋灑而過,洗去出門在外的疲乏。洗澡的時間總是放空又甯靜,完完全全享受着身體的放松,甚至回味起他将人魚帶回來的這件事,心中生出一陣後覺的欣喜與忐忑。
要是真的能有新突破就太好了,将會重新改變人類基地,不,改變整個世界。末日是個多麼可怕的詞,沒人不想逃離。
隻有失去過才知道簡簡單單的平靜都是那麼的難得。郗歲聿開始有記憶的節點,正好是各種災難的嚴重節點。現在的人類基地看似平和,但天天與海怪打交道的他知道,随便再爆發一場病毒,再來一次大量海怪入侵,一個小口子都将會輕松打破這層保護罩。
既沒有解決污染,又無法戰勝海怪。這就是現在的人類基地。
這麼一想,人魚皮一點、心思多一點,也都随他去了。這真是祖宗,必須供起來。從那天街頭打鬥錄像能看出來,他能打能殺,但沒做。這就夠了。
郗歲聿順手打開手機音樂,想清清腦子裡的事兒,剛說好放空,轉眼又琢磨上了。一首老式粵語歌響起,現在的城市一眼看上去不錯,但深究就不行了。好些的都是建築,換個說法,就是防禦。之後再重視的便是食物,食物最貴。像娛樂類大大減少,特别是電視劇之類需要時間久,人多的産物。
基本上隻能翻以前的作品。
清冷的女聲像是從水霧中飄過,朦胧又迷離。郗歲聿忍不住哼唱兩句,但字字不落調。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