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聰拒絕三連:“不用,我很好,我可以的。”
士兵永不言敗,不抛棄、不放棄。
林潛兮想說些什麼,還沒開口,帳篷的簾子被人掀開,孫憲君和夏叔走了進來,兩人臉上看不出多餘表情,隻有滿滿的疲憊。
孫憲君說:“數據更新了一版,幸存者135名,遇難者290名,還有41人下落不明。”
幸存者人數與昨天相比隻增加了13名,基本都是第一時間跳船的,順着長江漂到了下遊,下遊搜救的船隻發現了他們,把他們救了上來。
其中有一個運氣特别好,漂着漂着被沖上了岸,當地村民拉了他一把,除了體力透支外屁事兒沒有,借了錢買了高鐵票直接回家了。
林潛兮發了一會兒呆,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不用再進艙搜救了嗎?”
良久,孫憲君“嗯”了一聲,點了下頭。
夏叔适時出聲:“上面領導覺得機會不大了,進艙又很危險,明天開始改成打小孔,直接放生命探測儀進去探測,有迹象就開洞救人,沒迹象就封上。”
這也是正常的選擇,指揮部的領導也不傻,林潛兮和朱聰下去兩次直面煉獄,領導們在岸上通過設備也直面了兩次煉獄,沖擊雖然不如林潛兮他們這麼大,但也令人心驚肉跳,更能體會救援一線人員的不易。
夏叔道:“小樹,聽叔一句,不要勉強了。”
林潛兮不再追問,他并不執拗,也不是天生聖母,他理性的那部分人格接管了一切,片刻後,終于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這一天終于結束了,林潛兮跟着夏叔的車子回了酒店,其他黃河救援隊的潛水員也陸陸續續地回歸。
劉冰冰找到酒店的廚房,讓他們給潛水員整頓夜宵。鎮上的酒店本來沒這個服務,知道他們是救援隊的以後,老闆一下子熱血上頭,張羅着廚師加班加點給他們整吃的。
潛水員們個個身心俱疲,像程卓這種奮鬥在一線的更是饑渴交加,幾十個青年正是身富力強的年紀,差點把酒店的餐盤給吃了下去。
黃毛負責給大家端菜,他後勤保障工作做的很好,除了沒下水,什麼活都幹了。
黃毛問:“明天是不是就結束了?”
夏叔答:“到明天夜裡就滿72小時咯,按國際慣例,一般72小時後就要扶正船體,我今天看到他們已經在焊牽鎖柱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意味着救援工作進入到收尾階段,沉船裡找不到生命體征,餘下那些下落不明的人被宣判了“死刑”。
翌日,救援隊起了個大早,收到了新一版的數據。
與前一天晚上相比,幸存者人數沒有增加,遇難者人數多了15個,全是昨夜今晨撈上來的遺體,隻剩26人下落不明。
船艙内被篩了一輪,能找到的遇難者都被帶了上來。專家組回顧了昨天探洞裡的數據,确認了24名遇難者,剩下下落不明的人隻餘2名。
所有的潛水員都被派到了水下,高強度的潛水讓這些經驗豐富的老炮們極度疲勞,幾乎達到了身體的極限。林潛兮也不例外,他今天下了四次,從不同的四個潛點下水,沒有發現新的遇難者。
但他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帶上來兩個行李箱。
其中一個行李箱是個迷你的海綿寶寶,一看就是兒童款,黃燦燦的,污泥也擋不住的可愛,但它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此次沉船最小的遇難者才11歲,正處在将來比過去多很多倍的年紀,卻不料一次普普通通的旅行,讓一切戛然而止。
晚上23點30分,沉船72小時,協調中心的領導詢問孫憲君:“我們還有必要繼續搜救嗎?”
領導也不确定,所以問專業意見。
孫憲君是專業人士,從事潛水教學三十餘年,年輕時也是浪裡白條的一條好漢,參與過的救援不計其數。
他不忍回答,終是懇求道:“不然再等等吧。”
等什麼?
想等一個好消息,更想等一個奇迹。
第四天上午,下遊D市的水務中心傳來消息,發現兩名遇難者遺體,需進一步檢查DNA,确認其身份。
自此,月亮号全船466名乘客(含工作人員)全部找到,共計幸存者135名,遇難者331名。
參與此次救援的潛水員共計237名,有108名是來自社會各界的愛心人士,其中大部分是黃河救援隊的現役隊員,參與過國内多起水下救援行動。
這一天,許多潛水員站在岸邊,江面風平浪靜,往來的船隻也少了。
三百米外,月亮号還是隻有半個底部露在江面上,幾艘起重船靠近,開展下一步的扶正作業。
潛水員們遠遠地遙望江水中間的沉船,他們在此奮鬥了數日,努力救下了一些人,也無奈面對更多人的離去。
“行了,我們的工作完成了,走吧。”
太陽已經落下,明月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