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來還有點腦子的衆人,沒有完全失智的遺老,終于認清了真相,真相就是他們一群都拉胯,沒有一個能打的,真相就是他們所有的榮辱都隻能寄托在冕下身上。
真相就是,他們隻有冕下了。
再憤懑再不甘再心高氣傲桀骜不馴的勳貴世家,也都向帝座跪倒,低下頭顱,自發的擁護帝權時代最末的焰光。
但冕下已然厭倦。
帝星的風水太差了,帝宮吞噬生機,就連她,也要在白寒櫻身上謀奪那份生命的鮮活。
白寒櫻開滿了花。
顔料中加入了溫感材料,以白寒櫻為畫布,一枝一葉,一筆一劃的畫上去,随着體溫上升,含羞帶怯的花苞會和白寒櫻同時綻放。
某一天醒來的時候,白寒櫻看見叢枝掩映的間隙裡透出淡金色光芒,是若隐若現的鎖鍊,一圈圈一層層的纏繞,繞滿她,繞到她的腳踝,那裡是意象的終點。
那裡有一枚極漂亮的琉璃金铐。
纖細脆弱易折,又十分堅韌,牢牢的鎖住。
白寒櫻能怎樣,放寬心随它去了,從一開始,她就不是被迫的貞烈不屈人設,路是她自己選的。
除了第一次,白寒櫻被氣場全開,貪婪的仿佛要吃人的冕下吓到了,加之她不太會,以及對冕下本能的懼怕,人顯得僵硬了些,往後再沒有過。
有過開蒙,再學習就很容易了,冕下吻她,她會回應,白寒櫻非常的有自知之明,也非常的識趣,但凡冕下露了意思——沒流露出神色她不敢輕薄——白寒櫻就主動熱情,就像一對愛侶的交l歡,動作重了會叫疼,輕了就喊冕下,冕下二字,在一次過程中要被含在舌尖念個千八百回。
綜上所述,白寒櫻每每起不來床,都算她自己作的,起碼擔責過半,她的花枝蔓葉,可不是一天能畫完的,更不可能是冕下把人弄暈了畫的,她還不至于這般變态。
冕下享受完軟玉溫香,心情頗好之際,便取來畫筆顔料,目之所至,肆意塗抹。
白寒櫻精力耗盡,一點力氣都沒有,任由擺布,在萬籁俱寂,衆生沉眠的深夜,籠在暖色的光暈裡,被她的冕下沾紅着綠,走葉勾枝。
時常冕下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白寒櫻若還有精神,人清醒,就應聲,隻不過應聲有風險,可能應着應着冕下的吻就壓過來了。
若實在累着了,困的慌,說着說着也就睡着了,就算是冕下,也不能刻薄的不讓人睡覺罷。
于是冕下便獨自一人安靜的作畫,把心都專在眼前人身上。
冕下不止不刻薄,甚至堪稱世間情人的典範,帝國的冕下是暴虐的,喜怒無定,冷血獨裁,可寒櫻夫人的冕下,那就是豔後與寵妃了。
其間種種,足夠流傳後世寫一部《末代帝國豔l情史》,在帝統傾頹如樓塌的末期,絕代豔後與她唯一的寵妃,聲色犬馬縱情無度的奢靡生活,夠拍經典熒幕大片的。
殷老爺子到底是等不到未來了。
老爺子堅持了這麼些年,纏綿病榻,殷家被毀了,一朝倒塌猢狲散,多年輝煌成幻影。
“我不甘啊!”
殷老爺子掙紮着嘶吼,目呲谷.欠裂,徒勞的伸手在空中揮舞,“殷謙——”
不瞑目。
殷元樹不再是曾經的貴公子,家道中落,人情冷暖他都體會過了,隻有劣境鍛煉人,他經受風霜雨雪,脫胎換骨的打磨,磨去浮華,磨去陰鸷,磨去險惡,磨去每一絲棱角。
這破落的殷家,他一手撐起。
好大兒殷忠禮早已失蹤,叔伯兄弟也都忙不疊的撇開關系,殷元樹不責怪,他原諒全部人。
“殷謙,你做到了。”
殷元樹在葬禮上遙遙舉杯,你的兒時,你的仇恨,你的報複,殷家施加給殷不謙的一切,你都還回來了。
殷謙不知道殷家的起落,她正帶着鐵騎,踏破一道道防禦,踏過一座座城池,虎狼精銳,所向披靡。
是巨大的虹光,從光明之谷裡升起,不容置疑的揮灑向大地。
大軍壓城,兵臨城下蓄勢待發,無數人陷入絕望,他們能怎麼辦,走不掉逃不開,注定要卷入命運的齒輪,人生會和家園同時破碎。
張平策是張家現任家主,也是此地的領将,他見到披甲烈烈的殷謙,堅毅而冰冷。
“我不是你的敵人。”張平策說,從四家結盟伊始,殷白陳張,過去真像是一場夢啊。
殷謙答:“我也不想做你的敵人。”
張平策明白他大概是沒有信任度的,作為舊世家代表,他的身份确實不值得信任,隻好揮手招來更合适的人——“你好,殷謙。”
一身職業正裝,表明對方是個合格的商人,殷謙微微歪頭,“?”
“沈山青?”俞桃花即時解惑,嗓音傳過分頻,“她是阿拉亞友商,曾協助外交翰旋,打通商路。”
“周栖時應該有印象。”
周栖時立刻點頭,“是,相關資料已上傳。”
不止如此,俞桃花記得剛入行的時候,在帝星港口被守衛刁難,是沈山青一句話放了她。
“所以,”殷謙閱完,“你們是什麼關系?”
沈山青笑了笑,平靜的解釋:“和張家有一層薄弱姻親,但我本人,受雇于張平策。”
張平策打個手勢,城門大開,湧出許多人影,規整有序包圍着押送的囚車,他看向殷謙,平靜的表面下壓抑着掙紮痛苦,“殷謙,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平策嗎?”
“是願将萬字平戎策……”
“換得東家種樹書。”
張平策躬身俯首,“降。”
“張平策!你不得好死!”囚車上的人立即崩潰,破口大罵,他們是張家頑固派,根深蒂固的思想改變不了一點,什麼殷謙,什麼阿拉亞都是大不敬的東西,違背祖宗的存在,是最壞最不能容忍的罪惡髒污。
“哈,”殷謙樂了,“你也不得好死,我也不得好死,平策兄,看來我們死的都很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