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一拉,安全索霎時繃直絞緊,殷不謙借力直起,在冰面上自身翻轉,從仰變俯,“it's time。”
該我了。
怎麼說呢,她一擡首,多層評論齊刷刷的飄過:“卧槽殺氣!”
連觀衆都能感受到并為之戰栗。
賽方也是越來越熟練了,四面八方能趕來的鏡頭都趕過來了,生怕有哪個角度看不見,光看有什麼意思,它甚至主動配了背景音,以急促弦奏混合節拍器,一秒一拍一心跳,無邊冰白墨線裁。
七彩光束亂走,那不是煙花,那是收割性命的刀刃;冰碎與雪屑齊飛,地下暗湧上浮,冰川迸裂,澗窟崩塌,爆炸的能量掀起近二十米的巨大冰浪。
柳見星将光屏切換出殘影,因為不同鏡頭需要切換觀看,而角度衆多,畫面太雜,光靠肉眼都找不到人在哪裡,隻能不停的切過去。
冰川成海,變成了一大鍋亂七八糟的茶湯,殷不謙拍拍屁股走人,順手在身上捋了一把,攤開掌心,被稀釋的西瓜紅肆意橫流。
作戰服是黑色,已經被血浸的溢出了,那又怎樣,橫豎死不掉,殷不謙甩去液體,加急趕路。
殷不謙并不是銅頭鐵骨刀槍不入,她總是在受傷,沒有星際超前的醫藥頂着,早死多遍了,柳見星若有所思,在指尖劃拉了一道,細如發絲的傷口,血珠子立刻冒了出來,她嘶嘶抽氣,“嗷——”
“原來這麼疼啊。”
姚青弦大呼小叫着給她止血上藥,“你有病啊,殷不謙就是個瘋子,你跟她學什麼!”
柳見星弱弱的解釋:“她看起來不疼。”
姚青弦連連擺手,“沒必要,沒必要阿星,學點好的,别學這個。”
黑色身影愈發密集的出現,都到決賽階段了,競争簡直白熱化,殷不謙不再将時間浪費在争鬥上,以閃避為主,邊躲邊脫厚重裝備,脫一件扔一件。
她急,其他人更急,瘋狂的想淘汰她,但殷不謙實在太靈活了,就像作弊開挂一樣,每次都能躲開攻擊波,并在一記重炮——對方氣瘋了開始不計後果——到達前,魚躍入海。
重炮爆炸,方圓數百裡冰層震顫,密布蛛網裂口,殷不謙頭也不回的往深處遊,眼看着沒法淘汰她了,立刻所有人都下餃子似的往水裡跳,沒時間打架了,現在就是拼速度,誰最先取出源晶誰赢。
哪怕隔着潛水服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冷,殷不謙不敢放松心神,水下危險更甚——從來隻聽過陸地上的蟲族戰場,縱是帝衛軍精銳,也不敢開啟水下戰場,深海的神秘,連神明都難踏足。
源晶礦的珍貴,就在于除了軍演,沒有人能下海采集,使用機械采集損毀率又太高,下去十台機子能回來三台就是奇迹。
身上血腥味太重,自然而然的吸引水下生物,深海霸主,殷不謙先開炮幹掉兩個,攪混水,把一方清水攪得混濁血腥,趁亂脫逃,打開重力開關,卡着自身的承受極限快速下潛。
她不是來稱霸冰海的,趕緊的挖了源晶趕緊的上去,為了追求速度,她可是輕裝到了極點,輕到如果不在預定時間内上岸,就再也上不了岸了。
就算一切順利如計劃,殷不謙也很清楚自己付出了什麼代價,賭的是星際醫學肯定能救活她。
在挖到第三塊源晶的時候,殷不謙感受到了異常的波流,頭頂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但直覺告訴她出事了,近乎毀滅的大事。
當機立斷,殷不謙立刻上浮,赢很重要,但命更重要,這又不是蟲族戰場,沒必要挂在這裡。
是出事了,連厮殺的生物群都倉皇逃竄,都沒來咬殷不謙一口,波流已經激烈到沖散了跟随鏡頭,直接擊成碎片,和下刀子一樣。
殷不謙一瞬間心如明鏡,那記重炮,摧毀了冰川,整片冰層終于支撐不住,碎裂墜落了。
無處不是混亂的能量流,暴怒着要撕碎每個存在,在水裡連個着力點都沒有,殷不謙越急越冷靜,面對恍若世界崩塌的景象,靈活如魚,逆流而上。
軍演出現重大事故,殷不謙九死一生浮出水面,勉力翻上一塊門闆大小的浮冰,掃視一圈,心下驚寒——屍體,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屍體布滿了整片水域,随着海浪微微搖晃着,世界安靜的隻有風聲,白色的泡沫在屍體間的縫隙生出又消弭,一望無際,是溫柔靜默的生靈墓場。
目之所及,找不到第二個會呼吸的活物,殷不謙躺在浮冰上,随波逐流,心靜的就像死了一樣,也不管身下的徹骨冰寒,凍死拉倒,她是沒力氣爬起來了。
鮮紅色自身下鋪開,一點點浸潤蒼白冰面,像一個沙漏,那紅色正帶走殷不謙的生命,一刻不停的漏進龐大的海。
漏光前,救援隊找到了殷不謙,自封專屬藥劑師的江竹靜頂着海風降落下來,居高臨下俯視她,“你是一個瘋子。”
殷不謙安靜的凝視她,不說話。
江竹靜定神一看,瑪德,瞳孔擴散了!
一把拎起殷不謙,江竹靜扯開嗓子,“返航!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