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聽起來很有高級感,但聞起來,像是在煙熏火燎的祭祀現場,神秘,莊嚴,肅穆,神明,儀式,祭天地,通鬼神。
焚香彈琴,焚香煮茶,焚香這樣焚香那樣,若不是氛圍感加成太強,光一個焚香味是很不好聞的。
所以殷不謙堅決認為,她暈倒,她昏迷,她器官大面積損傷,斷腿,肋骨骨裂,腺體重度發炎,眼球充血視力受損,持續高燒,惡心乏力反胃,軀體機能倒退,都是被焚香給熏得,絕對不是她太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密密麻麻的高科技機器占據了半屋子,外殼光滑泛着冷光,紅藍光閃爍着,顯示屏上頻譜複雜的殷不謙完全看不懂,但依稀能理解這是她生命的數據量化,試了試擡手,很好,她整個人都被牢牢實實的鎖在病床上。
殷不謙無語的盯着天花闆,我願稱之為最高贊賞,對一個斷腿爬都爬不起的殘廢也值得這般警戒。
隔離室外,一精神矍铄的老者被衆人圍拱着,醫生不見兩個,倒是科研瘋子研究員站滿走廊,各個腕上光屏投射,各樣數據密集變化,不時交頭接耳,頻頻點頭。
為首的那個對殷家現任家主老爺子感慨不已,“了不起,這是我從業以來見過最強的數據,她的精神力……”
話未說完,兩人面前的光屏突然顯示扭曲,閃了兩下便消失了,一股尖銳磁聲擦着衆人耳膜過去,好似冰錐捅進了耳朵,極端尖利,霎時的劇痛使得慘叫聲此起彼伏。
警報聲回蕩,衆人忙不疊的向外跑,殷老爺子被簇擁着,慌亂中回頭,卻見殷不謙轉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力量,可她勾出了一個笑臉。
明知隔離室是單面鏡,殷不謙絕不會看到外界的環境,對視的瞬間,老爺子還是忍不住心下一悸,本能的生出恐懼,好像那個人會帶來極其可怕的東西,好像那個人會摧毀他擁有的一切。
殷不謙來了沒兩天,已經成為混亂的代名詞,一群人退到大廳亂哄哄的還沒站穩,調查結果就出來了,機器老化,被殷不謙用精神力攻擊,破車本就不行,這下更是掉鍊子,至于光屏的數據幹擾和磁聲爆炸,純粹是連鎖反應引起的。
老爺子看到結果舒了口氣,這才對,殷不謙還沒有這麼大的能耐,他剛剛的預感也隻是對這孩子的掌控難度增加而頭疼罷了。
經此一事,老爺子充分認知到他對殷不謙的了解不足,這孩子是個倔骨頭,就不能硬掰,必須得順毛撸,像之前那樣硬塞人肯定是不行了,娃還沒開竅,講究個精神共鳴,需得培養感情,就算是石頭拿手心捂着,天長日久了也會捂熱。
至于殷不謙會不會因為之前而記恨殷家,老爺子表示不用擔心,因為她到底也是殷家人,等她再長大,明白過來她和殷家利益共同體的時候,就會自發維護家族了。
好像天下的家長都覺得子女的愛是與生俱來,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一年後,殷不謙給了老爺子一個響亮的比兜,當然現在,作為半個殘廢,她還得猥瑣發育。
手腕腳腕全被牢牢的拷在病床上,殷不謙狠狠的喘了兩口氣,這茬子她記住了,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瘸腿的殷不謙不僅得站不起來,還得跪下去。
跪下去這種事,殷不謙也是熟能生巧了,當年她是殷謙,是一條落魄的狗,想活着就得跪着,跪着忍受所有,每一次屈辱,每個字,每個音,每個高高在上的眼神,肆無忌憚的嘲笑,都化作刀劍,一刀刀血淋淋的刻出了殷不謙的模樣,從微末到王座,她相當的富有耐心。
所以等殷不謙被遺忘在隔離室裡數十個小時後,沒有食物與水,沒有止痛劑,沒有救治手段,他們像觀察培養皿一樣,隔着鏡子觀察她,看她的生命體征一點點下降,直到幾乎跌破現有記錄的極限值後,才猶如救世主降世,帶來生命藥劑。
殷老爺子進門後便将目光落在殷不謙臉上,他面上不顯,實則激動到血脈激流,因為太優秀了,殷不謙表現出來的數值太優秀了,若不是他封鎖了路徑,這會子帝衛軍總部就該破門而入,軍隊鎮壓逼着他把人交出去了。
看着殷不謙,老爺子好似看見了一座沉封的金山,這将是他們殷家的王牌殺器,他的所有野心,殷家的登天之路,都将會是大道坦途,暢通無阻。
殷不謙閑閑的撩起眼皮,很想說一句“來了您呐”,但想了想,她還是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