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年拖着行李，在路邊猶豫了一下。

下車之後本來打算回來先去看看他爸，再去上班，可是一想到他自作主張和俞溫聯系，他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又沒法對着他發火，臨時改了主意，打算先去公司。

這幾天□□到了，捐贈者年齡，身高體重各方面都很合适，等他爸手術好了，他也就解放了。

出差這些天，他找周祈安下班後來看一下，醫院本來配有護工，什麼都要幹才300一天，周祈安什麼活都不幹，還要收他800一天，可畢竟自己十來天不能回來，還是有自家人看着放心一些，周祈安又是直系親屬，有什麼意外簽字也方便些。

而且周祈安和他爸互相看不對眼，兩個人在一起天天從早吵到晚，他們吵累了，等他回去他爸也就不念叨他了，他耳根子清淨。

他不想和他吵，他真沒有力氣再和他吵了。

他剛坐上出租車去公司，就接到周祈安的電話，周祈安有些着急地說：“大哥，我早上跟周文華吵架說漏嘴了，他一聽說移植手術需要幾十萬，說什麼都不治了，趁着去門診做術前檢查跑了。”

周祈年心裡咯噔一下：“應該走得不遠，醫院周邊找找，他們村裡找了嗎？”

周祈安在電話另一頭氣急敗壞地抱怨：“找了，連個鬼影都沒有！操！我就說這事是個賠本買賣，錢少，事兒多，責任重，我當初就不該接。”

周祈年聽着他抱怨，沒說話，真是有點後悔，明知道他們兩個不對付。

他讓出租車改程開到村裡，一邊我和周祈安說：“你開車慢點，注意安全，我回來跟你一起找。”

周祈年回到家轉了兩圈，沒見到人，又找村口坐着八卦曬太陽的偵查大隊們問了幾句，旁邊一個皮膚黝黑的大娘說見着他爸了，往後山那邊走了。

周祈年一愣，想到家後山有一間小屋子，是他當初幫忙蓋的，專門給他爸用來做一些木活的，他想着去碰碰運氣，也朝着後山走過去。

越走越近，他聽到在鋸木頭的聲音，推開門看到周文華果然在裡面。

他佝偻着腰，明明才五十幾歲，頭發都白了，看起來就像個八十歲的老頭，還穿着那件破棉襖，露出來的皮膚蠟黃的，估計是癢，他鋸幾下就要抓抓臉上和身上的皮膚。

他疾步走了過去：“爸，你不回醫院檢查，在這幹嘛？”

“年年”周文華回頭應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做事，一邊說：“我去店裡看了，骨灰盒太貴了，自己做的不要錢。”他頓了頓又說：“這富貴病，咱普通人家治不起，我活了五十多年也活夠本了，不怕死，不能臨了還讓孩子負債，你還沒結婚呢，要是欠了錢，日子可就難過了，不能讓你一輩子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