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年昏睡了整整一天,徹底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三天早上,病房裡隻有心電監護器滴滴滴的聲音。
他眨了眨眼,覺得渾身無力,頭疼欲裂,難受得微微皺眉,費力呼吸了幾下,白色的氣霧蘊在氧氣面罩裡。
“大哥。”旁邊傳來激動的聲音。
周祈年有些迷茫的斜着眼微側頭朝他看過去。
周祈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粘在他身上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沒了。
“你終于醒了”周祈安的聲音有點哽咽:“我以為你…..”後面的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周祈年盯着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見他沒有在說話,他有點費力地說:“你以為我要死了?”
周祈安不滿道:“呸呸,你又胡說八道什麼?”他停頓了一下,又問:“你是不是怪我?”
周祈年微怔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周祈安歎了口氣:“我看我以後改名叫八戒算了,反正我現在也裡外不是人。”
周祈年無力地笑了,輕聲說:“我看行。”
“你還笑呢”周祈安也笑:“你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他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看着周祈年笑了笑說:“哥,我剛剛一直在想以前的事。”
周祈安笑:“你記不記得高一暑假我們在外婆家,我當時特别叛逆,說什麼都不上學了,誰也管不了我,你很痛快地說不上就不上呗,然後你不讓我看電視,也不讓我出去玩,成天把我鎖家裡,每次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電視後機箱,摸到是熱的就拿雞毛撣子抽我,從屋裡把我抽到院裡,那時候外婆在院子裡縫衣服,她坐在那一邊縫一邊說,“小年啊,輕點打”
“我當時還以為外婆是心疼我,誰知道她又說:“這幾天不能趕集,買不到雞毛撣子,打壞了就沒得用了。”
“後來周三趕集回來,外婆一口氣買了十個雞毛撣子,專門用來打我。”
周祈年聽着聽着就笑了,想說什麼卻沒有力氣,隻在氧氣罩裡留下了些白霧。
周祈安安靜半晌忽然低下頭說:“哥,你要是能好起來,你天天打我都行。”
周祈年看着他,睫毛微微顫了下。
周祈安笑了下又說:“你看我,像個女人一樣,說酸溜溜的話。”
“你……”周祈年積攢了點力氣說:“你….買房還差多少,我給你出一些。”
周祈安愕然:“哥……我不是在跟你打感情牌啊,我不用你給我錢。”
他又說:“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和我女朋友,我倆都是丁克,不想生孩子,也不着急買房,咱媽一聽,說什麼都不同意,她說不生孩子家庭不穩固,以後老了沒人管,死了爛在家裡都沒人知道,買房,結婚,生孩子按部就班,别人都是這麼過一輩子的,準錯不了。”
“咱媽還說得多生幾個,萬一哪個有出息了,全家跟着享福,那意思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說都多老土的思想了,就我們計算機專業,今年校招開價就是稅後一萬五,我女朋友師範的考個編到手也有七八千,我們不生孩子,沒負擔,存了錢可以到處去旅遊,吃好喝好,日子多潇灑,她們非讓我們生個孩子,背上幾百萬的房貸,每天除了打工省錢交房貸養孩子沒一點人生的樂趣,每天謹慎的像條狗,生怕哪天被裁員了,房貸還不起,房子就會放到網上去拍賣,這樣就舒服了?”
周祈安說起這事就滿臉的官司:“我們不喜歡孩子,傳宗接代這事兒就别指望我們了,還是得交給大哥你啊!”
周祈年:“……”
“不過……大哥”周祈安忽然想到什麼問:“哥,你這個病會影響幹那個事兒嗎?”
周祈年:“……”
周祈安又說:“我聽醫生說,你裝了起搏器的那一側手臂不能用力,也不能做體力勞動,那你還能……”
周祈年臉色沉下來,剛剛本來還有點感動,沒好氣道
“你是….打算氣死我,再來….繼承我的遺産吧?”
周祈安懊惱地撓了撓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關心你,”
他又試探地問:“你……真的不行嗎?”
周祈年沒想到自己在别人眼裡是這麼差勁的形象,被他氣的心口疼,冷着臉問:“你說完了沒有?”
周祈安點頭:“說完了。”
“說完了就出去。”
兩個人同時下意識看向門口,忽然發現俞溫站在那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哥,中午再來看你啊。”周祈安非常識相的走出門,不打擾别人的二人世界。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