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聽得臉色如鐵,枉他們勤勤懇懇,鞍前馬後,竟就這麼被黑心主子賣了,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但偏生半句話不能蹦,隻得将頭埋得更低!
月燕繃直了嘴角,帶着臉幸災樂禍的笑。
思緒跑了好幾個圈,長甯的腦中才閃出了彩彩曾說過的話,她猛地脖子一緊,原清逸莫非擔心他日後常年在外,令自己獨守空房?
可這哪裡能行,且不說原霸天千叮萬囑,她也不喜歡其他人在身旁叨擾。
心頭思量過諸多章法,長甯拿手比劃了下:“兄長,一張床也不見得寬,躺幾個人過于打擠,我睡覺不甚規矩,遂無須他們作陪,多謝兄長美意。”
她果然知道何為芙蓉帳,卻又一知半解。原清逸如何敏覺,又怎會不曉得月燕是故意提及那男子之事,他也清楚背後定是沈傲霜的囑咐。
可她們為何急于讓長甯出谷,又故意提嫁人之事?
沉默片刻後,原清逸順着接過話:“無須擔憂床塌不夠寬,若你喜歡,為你鑿一整室也未嘗不可。”
這話怎地就繞不過去了呢!黛眉輕蹙,長甯掂量後道:“兄長,牡丹豔麗,山茶溫和,鈴蘭清新,雖各有各好,但我最中意天山雪蓮,其色白,雖冰卻高潔,出塵而不染。”
長甯認為自己這暗示當挺明顯,誰不曉得原清逸隻着白,又整日一幅冰雪模樣。
聞言,暗自悶食的三人終于松肩擡頭,興緻昂揚地夾菜,默契對視一眼後互明心意。不愧是大小姐,眼光甚高,擇婿也要像尊主這般極品中的極品,如此來就沒他們什麼事了。
三人歡歡喜喜地吃食,空氣陡然溫和了好幾分。
原清逸哪會不曉得幾人的心思,方才他本就是為打探。長甯眼光獨特,蒼龍谷倒像尋不到合适的人選,幽澤莫不是想讓她去碧雲峰?
碧雲峰乃江湖第一正派,聲望頗高,上頭多為出塵不染的弟子,哪會不好找天山雪蓮。
眸底一閃,原清逸想,莫非幽澤打算用長甯與碧雲峰聯姻來壯大蒼龍谷?
沒見他吭聲,長甯又補了句:“兄長,他們日夜守護蒼龍谷,為兄長鞠躬盡瘁,我自不敢亵渎,”說罷舉起茶盞:“今日乃上元節,我也多謝諸位守護蒼龍谷,日後還勞煩各位繼續護佑兄長……”
一番話說得言辭灼灼,四人紛紛舉杯附和。
原清逸也慢悠悠地舉起玉盞,一句客套話也沒吭。不過卻趁機瞟了眼她的右手,中指和無名指上布着琴弦割傷的淡淡粉痕,倒瞧不出其餘不妥。
月狐留意着他的目光,見月燕給長甯夾菜,心下一轉,又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對面。
月鹿和月烏極少同原清逸共食,月鹿心歎:早曉得該換個位置,尊主果真涼得透心,連自己的親妹都要左右打探。
月烏感慨:不愧是兩兄妹,大小姐縱稚氣未脫亦好生氣魄,早曉得該同月鹿換個位置,也好仔細觀摩,指不定日後她會接管蒼龍谷諸多要事。
月燕清楚原清逸貌似對長甯關心,實則仍未想到該讓她懂得人情世故,看來明日需要更進一步。
長甯雖不懂各人心思,但直覺令她認為此宴不大尋常,見原清逸神情閑散,她故意将勺伸到他面前。
原清逸淡掃玉面,慢條斯理地給她夾了顆清風玉露丸。
他雖對一統江湖勢在必得,卻絕計不會用聯姻來壯大蒼龍谷,這委實與自己狠辣的風格不相襯。但幽澤指不定有心思讓長甯去碧雲峰求師,她無論相貌氣質皆乃正派人士所好。
這莫非便乃原霸天令她與世隔絕的目的,天真單純,如淤泥裡綻放的清蓮,又讓她絕對信服自己,從而去碧雲峰裡應外合……
一席間,幾人各揣心事。
上元佳節,花燈如海,人們踏着光影穿梭其間,各式攤位甚至比白日更熱鬧,吆喝聲此起彼伏,和着管弦戲曲聲聲入耳。
歡聲笑語四溢,用膳後幾人便出來閑逛。長甯從未經曆過此番熱鬧,早将先前諸事抛之了腦後,瞧得滿面銀光。
花燈攤前擺滿了各式精美商品,月燕淺笑道:“小姐可想放燈?”說罷指向河面。
川流不息的人群将視線擋住,長甯踮起了腳尖也沒瞧見河岸。
原清逸本不喜人近,也不曉得做何心思竟鬼使神差地跟在了長甯身後。
看她一臉好奇,他不動聲色地凝力将人托起。
河面如墜繁星,人頭攢動,長甯心想原清逸不喜人多,方打算拒絕手心就多了盞蓮花燈。
“小姐,你中意天山雪蓮,此燈可歡喜?”
長甯不願拂了月燕的美意,笑盈盈道:“嗯,倒分外别緻。”
她想着反正也有暗衛跟随,原清逸不喜也不會跟來,況且她放盞燈也耽誤不了多久。
見長甯捧着蓮花燈朝河畔獨自行去,月燕卻仍立在攤前拿起另外一盞燈,原清逸目色無波地跟了上前。
月狐收回視線,眼尾一挑:“阿鸢,你可真是愈發大膽,你還有何驚喜是我不曉得的?”
“多着呢,”月燕嫣然一笑。
難得見她眉開眼笑,月狐付了銀子後接過花燈:“那我拭目以待,走吧,咱也去放一盞。”
月鹿和月烏識趣地朝河上遊走去,既可留意四周的情形,也不做打擾。
此時,河對岸卻有道溫和的目光隐藏于光影與人潮中,正不動聲色地注視着長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