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石的眼于黑夜中亮起，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

原清逸瞥了圓圓一眼，輕手掀開梨花白緞簾，隻見玉團臉半掩于青絲之下。他凝眸注視了片刻，正欲轉身，便聽得聲低低地呼喚。

“哥哥......”

原清逸還當她醒了，仔細留意卻并未見其睜眼。

怎會做夢都在喚自己？莫非今兒整日未見，她怏怏不悅？

意識到自己所思為何，原清逸怔然，不過短短半月，自己竟會在意她的心情？

他細細地回想了一番，這兩日自己真有些不尋常，莫非尊者來那日動了什麼手腳，否則他怎會不願見她受委屈，總想順她護她，還想見她？

這實在無甚道理！

初二，及至晌午長甯仍未見到原清逸，她縱然凡事不往心裡去，卻也不免懷疑是否因自己言行欠妥，而令他不願看見自己。

她無非就是死皮賴臉地與他同塌而眠而已，可睡都睡了，如何後悔！

念及此，長甯認為原清逸的心當真如海底針，而自己親近他的步伐看來又得放緩些。

好在月燕帶來了她先前囑咐的一些東西，她很快就将親近之事抛諸腦後，自顧忙活起來。

值新歲，人們皆會互贈禮物以示祝賀。原清逸身為尊主雖萬物不缺，但長甯卻想借此機會表示心意。

她從月狐處打聽到原清逸之所以中意雪中春信，乃是因他常服藥丸，而雪中春信的香氣剛好能調和藥味，亦有安甯之效。

原清逸不喜人近也是因不喜人周身的氣息，長甯仔細地留意過，凡是靠近過他的人，身上大多有淺淡的沉香或檀香味。

而他不反感自己親近，或許也是因她身上的氣息。她慣用南朝遺夢，此香與雪中春信在用料上頗為相似。

昔年長甯于西谷中曾翻閱過制香書冊，她閑來無事，便照書中所載的配香之法研習。

而書冊記載的幾十種香方中恰巧有雪中春信與南朝遺夢，二者配料相似，香味卻迥然，前者偏木香，後者偏花香，一個沉穩，一個清甜。

原清逸所用的熏香皆由素雅閣的香師調制，長甯也曾嘗試配出他身上的香味，然而諸多摸索卻隻能調配出尋常的雪中春信，因不曉得他所服何藥，便總差了些許。

而長甯之所以打算做香膏當賀禮，一來為表心意，二來想他出門攜帶也好睹物念人，待他再度回谷也不至于同自己又變得生疏。

長甯拜托月燕拿來了素雅閣的香方，她打算重新嘗試，剛好南朝遺夢也所剩無幾，她便一同調配。

她先将雪中春信與南朝夢皆需用到的檀香，丁香等細細碾磨，又稱量分置于兩張香紙上，而後再分别加上兩種香的不同材料。

長甯在麝香中加入合歡，夜交騰等一起研磨，再倒入雪中春信的香紙上。

原清逸甫一上樓便聞到股熟悉的氣息，馥郁撲鼻，他轉至桃木白玉屏，朝裡看去。

新出的香料氣辛且濃，長甯又全神傾注地制香，因此并未留意到有人靠近。待研磨分置好兩種香料後，她盈盈笑道：“圓圓，你說哥哥可會中意此香？”

原清逸細細嗅聞，确乃他慣用的雪中春信，不過味道并不醇厚，甚至些微刺鼻。他往常所用的香薰皆為成品，倒不曉得新出爐的香不算好聞。

見她竟會制香，原清逸目露詫色。

長甯剛打算将兩種材料各自放入香爐烘烤，未成想忽地襲來一陣風，竟将雪中春信與南朝遺夢混雜到了一處。

玉指微頓，她側頭瞧着仍翕動的胡須，道：“圓圓，可是熏着你了，你要不自個出去玩，反正哥哥尚未回。我還得重新做香，今兒暫時不陪你了，好不好？”

藍寶石的眼微沉，圓圓湊過去蹭了蹭她的胳膊，旋即往後退去，挪至桃木白玉屏邊趴下。

原清逸同它對視了一眼，不動聲色地繼續觀看。

香粉混合成了一團，縱使長甯分得出用料也無法将兩種香分開，她将香紙拉到近前，打算将其包好，卻在此時聞到股奇特的幽香。

眸底一閃，長甯麻利地将兩種香粉混合均勻，輕扇細聞，此香既有雪中春信的沉雅，又有南朝遺夢的清冽。

她興高采烈地将香粉放置到香爐上烘烤，眼泛曜光：“圓圓，瞧，這就叫因禍得福。此香甚為獨特，我相信哥哥定會中意，一會我再試試幾種調和材料，看看哪種更适合他。”

輕嗅間，原清逸仍隻能聞到刺鼻的雪中春信，不過瞧她眉花眼笑，尋思着無論做成何樣，自己且都收下吧。

長甯笑呵呵地盯着香爐，邊調汁水，邊喃道：“雪中春信，南朝遺夢，給此香取什麼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