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有何喜?”
長甯趴在背上,一手垂于其胸,一手蜷于肩上,頰邊淺挂着兩朵小梨渦:“一喜與蒼龍谷衆人辭舊迎新,二喜蒼龍谷繁盛富強,三喜與兄長親近,此乃大事,我甚喜。”
清脆聲帶着甜香飄于耳際,原清逸雖吹得冷風,任雪沾面,心下的躁動卻并未消減幾分。
未免她滔滔不絕,他加快了腳程,看來今夜得好生調息一番才行。
夜色漸寒,風拂過枝桠,隻聽得樹丫發出輕而悶的折斷聲。凝視着蒼茫雪地間的身影,月狐眼底意味不明。
原清逸竟親自背長甯,這哪是他能做出之事?從來隻有别人對他卑躬屈膝,他怎會主動彎腰?
念及長甯生得粉雕玉琢,性子活潑可愛,誰見了都心生歡喜,他喃道:“也不知這是喜是憂?”
飄飛的瓊花倒映于黑亮的瞳孔,月燕回過神,接道:“你擔心尊主有朝一日難以自控?”
“嗯,如今他身子尚康,又神智清醒,自能克制。但他奔波在外,難免有負傷之日,或功法受阻,或察覺幽澤……”懸在舌尖的話頓了頓,終化為塵煙,月狐眼底凝着:“希望是我多慮,大小姐才來便令他生出些許改變,指不定日後更好。”
月燕極少于他面上見得深沉,轉頭安慰道:“大小姐心思靈敏,聰慧過人,我亦認為她的到來對尊主是件好事。”
“是嗎?”
“嗯,畢竟血濃于水,況且三年前尊主既留她之命,就意味着他心中尚存一線溫情,至于嗜血一事,吳堂首亦在研究,興許能找到根治之法。”
根治?月狐見她面含喜色,不大忍心潑涼水。
原清逸的嗜血之症與過往遭遇脫不了幹系,又因修煉七絕神功,如今他已至功法第四層,如何根治,廢了他的修為麼……
小年夜,月如鈎,天地籠罩于一片皎光中,霧氣未過濃稠,梅林于飄紗中若隐若現,白中泛紅。
一宿間,長甯睡得十分安适,然而原清逸卻幾乎未眠。
體内的燥熱一浪疊一浪,他凝神屏息,待拂曉時分才将其壓制,他未有過眠之習,因此沐浴後便照常用食。
見毛絨絨的白底錦繡袍邊掃過紫檀木桌,原清逸心頭又是不可察的一動。
長甯歡喜雀躍地坐下,方問過好,便見他眼下微青,立時将臉湊上前:“兄長有何憂心之事,怎會夜不成寐?”
原清逸并未搭理,自顧飲着禅意躍牆仙影羹。
煙霭薄攏冰雪臉,長甯雖習以為常,卻仍覺他變幻難測,明明昨夜還背她,怎地一大早又不拿正眼瞧自己。
好在她并不介意,冁然一笑道:“兄長,我見你喜食八寶仙雲合蒸,便特意讓月燕加了兩道,是為十寶仙雲合蒸,意為十全十美。”
話落,長甯将水晶玉丸夾入青瓷冰紋碗。
原清逸盯着玉丸上的粉紅蝦尾,莫不是那日未拒絕繡球幹貝绮,她便以為自己愛食海味?
餘光攏着期許的烏亮雙眸,他夾起水晶玉丸,徐徐入口,軟,彈,甜,未有腥味,他優雅地咀嚼,而後……青瓷冰紋碗便如同會長菜,如何也食不盡。
原清逸終忍不住張口:“我自己來。”
見他總算言談,聲調平穩,不似厭煩,長甯狡黠一笑:“嗯,好。”
原清逸宵未達旦,語氣并不算和氣,但她仍笑逐顔開,好似根本不懂得何為臉皮,他不經意問道:“因何而喜?”
長甯本專心吃食,未料他主動搭話,一時心急,未吞咽便接過話:“昨夜我未經兄長允許便擅自摸你,緻使幾多憂心,今兒見兄長并無惱色,遂心喜。”
縱她一宿安眠,說起此話倒白面不曾點朱。
原清逸并未拆穿,餘光瞥着柔手,随口道:“日後不得如此無禮。”
“嗯,不過我喜歡兄長摸我,我不介意,”說着,長甯将臉湊過去。
甜香撲鼻,原清逸垂眸注視着鼓鼓的年糕臉,摸起來肯定很舒适,他微愣片刻,輕收回目光,夾了塊十寶仙雲合蒸,道:“也不許請别人摸你,此亦為無禮。”
嗯?長甯邊咬邊收回臉,旋即放下青瓷碗,待吞食盡才道:“可兄長并非外人,兄長乃我于世間最親厚之人,縱日暮途窮,我亦生死不離,如葵藿傾陽,我對兄長忠貞不渝......”
她邊說邊捎着原清逸的神色。
說她不通人情罷,然而回回巧舌如簧,原清逸都甘拜下風,他心想,一隻鳥當真能教人溜須拍馬?
未見其煩,長甯沖他明亮一笑:“兄長之手極暖,摸得我甚為舒心,興許圓圓被我摸時亦如此好受,況且我喜歡被兄長摸,這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