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除卻些微的納罕,衆人更多是關心原清逸,他上位三載,雖于外界風評極差,但蒼龍谷衆人皆分外臣服。
不僅因武林中人本崇強,也因他确實令蒼龍谷更為富足。
原清逸坐于上首,不動聲色地注意着衆人及下側。
自繞過龍澤湖進入南谷後,長甯便一直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周圍,甚至一向絮叨的小嘴亦難得閑住。
不過僅隔一湖,南谷之景竟與北谷天差地遠,極少見冰雪堆積,偶見于樹幹,亦隻薄挂輕絮。
無數樹木被夕照籠上溫柔的餘晖,青山于翠色掩映下更顯蔥茏。南谷多樹,多河,雖為隆冬,亦随處可見綠草香花,一條條河流似絲縧環繞着平整沃土,極目眺望,邊緣又如西谷多小山丘。
長甯以為蒼龍谷美不勝收,待征得原清逸同意後,她打算去東谷瞧瞧,或許又有迥然不同之景。
及至悅來軒,黑壓壓的人沿着綠徑排了一路,好似她種的一亘亘青蔬,他們皆垂首恭敬拱手,她打量得十分敞亮。
從未見過如此多人,長甯心中甚喜,便是這些人日夜守護蒼龍谷,守護她平靜美滿的生活,她分外感激,即便未有人與她注視,她亦面含笑意。
待開席後,她的目光仍注視着衆人。
酒過一旬,葉榮見時機正好,便率先起身祝酒:“老夫且在此恭賀新歲之喜,日有熹,月有光,祝蒼龍谷千載傲然,富且昌,尊主與大小姐願保茲善,壽而康,諸位同僚,歡笑盡娛,樂在未央!”
話畢,一幹子弟皆附和:“恭賀新歲之喜,蒼龍谷千秋萬世,尊主雄霸天下!”
聲音振聾發聩,受此氣氛感染,長甯的眉眼一直帶笑。衆人皆豪酌,然而她月信未去,遂飲熱果茶示意。
過後護法與諸位掌侍,領事依次上前敬原清逸,自也一并敬長甯。聽他們自報家門,她悉心銘記這些守護蒼龍谷的功臣,日後若有機會,她亦會好生答謝。
縱使長甯不曾被授以禮節,行為舉止卻渾有大家風範。她坐于矮幾,他們前來祝酒時皆會起身。
由此,宴席前半旬她幾乎未進食,一直坐下站起,來回幾趟竟使得小腿略顫,面上卻仍笑意盈盈。
他們為蒼龍谷出生入死,自己整日白吃白喝,區區受累不足挂齒。
然,此舉卻令月燕心疼,從未涉世的少女無師自通,天然領悟待客之禮,無絲毫厭煩,反倒載滿敬意,如何不惹人憐愛。
原清逸大多時面無表情,偶有淺笑應承,餘光卻一直攏着長甯,待其盤坐,見她一手貼着腿側,一手摸于小腹,幾乎未下箸。
怕她三更又哼哼唧唧,他朝左護法使了個眼色,于是幾名掌侍立即帶諸領事去招呼其餘兄弟,方才還熱烘烘的堂内,轉眼便去了半數,隻餘左右護法及二十八名暗衛。
待人聲消散,絲竹管弦之聲便起,飄飄渺渺,好似天籁之音。長甯确認無人上前,遂才拾箸,然而面前之食幾乎皆為涼食及瓜果。
值時,月燕提着紫檀描金木盒走來,麻溜地将四菜一湯布于矮幾。
長甯粲然一笑:“多謝月燕。”
“沒事,快吃吧。”
“嗯,”此時已過飧食,長甯亦覺腹中空空,食得分外專注,亦不曾留意打量的目光。
右護法沈傲霜于下首右側端坐,乃是名風姿綽約的中年婦人,從入門伊始,她便仔細地注視着長甯,亦暗自捎着原清逸的神色。
一對出類拔萃的兄妹,卻十五載來首度團聚,如此骨肉分離,沈傲霜亦有幾分唏噓。
昔年長甯出生即被囚于西谷,蒼龍谷上下皆以為乃因尊主夫人生她難産而死,才使原霸天勃然大怒,遂才将她晾至西谷置之不理。
爾後,原霸天甚至因長甯娘親之死愈發瘋狂,竟陸續找回失散于外的親子,并令尊者親授功夫,小有所成便關入洞穴自相殘殺,最終存活者便可習七絕神功......
而諸種駭人聽聞,有違天道之事,皆傳原霸天是為複活長甯之母。
縱然此事蒼龍谷人盡皆知,但沈傲霜卻隐隐明悉各中緣由。原霸天早年風流成性,縱使長甯之母有傾世之色,亦不至令他收斂心性,她太了解原霸天。
思憶往昔,沈傲霜注視長甯的目光蒙着黯淡薄雲,無論如何,幼子總無辜,然而她的出生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