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鸾菱花銅鏡映着少女全神貫注的柔軟側臉,她的指尖覆于扉頁,時不時側目,又輕勾唇角。
及至看到“兩情相悅”時,長甯烏眸一閃,低聲道:“彩彩.......彩彩?”少時未聞回應,她轉而問道:“圓圓,你可有見着彩彩?”
圓圓搖頭。
“奇怪,自至北谷後彩彩便不似昔日那般跟得緊,亦極少唠叨,更重要的是也不似往常般替我釋意,如同變傻了,圓圓,你說它是否因怕哥哥才如此謹言?”
藍晶石眼映着她若有所思的臉,旋即點頭。
長甯撓了撓下巴:“你一會見着先同它安安心,告訴它哥哥并不如傳聞中那般可怖,對我亦甚為親厚。”
親厚?
原清逸極少聽此誇贊,想起玉肌下的淡青血管,她渾身的甜香,才沐浴舒緩過的身子倒又起了微汗。
指尖于小方桌上輕輕扣打,長甯掃過卷帙,盯着上面的四個字,自顧喃道:“兩為數量,如同圓圓你與我;情呢,代表情意。你自小被我養大,我自然珍惜你,你亦如此;相,約摸為關系,或許為兩之延伸;這個悅嘛,當類心悅,即為歡喜。”
圓圓的胡須輕動,似在附和。
“兩情相悅即表示兩人關系挺好,圓圓,如此說來,我與你當為兩情相悅。”
原清逸剛将雨前龍井放于唇邊,又聽她道:“看來我也得盡快與哥哥兩情相悅。”
眼神微轉間,他将龍首花卉紋玉盞放于案上,兩情相悅?她如此不通人情是否得提點?
值時,月狐恰巧走進,聽得一絲尾音,怔道:“你自個嘀咕什麼?”
“今兒又來我房中做何?”
“怎麼,來不得?”月狐靠近後嗅了嗅,還好,并無甜香。
原清逸懶得搭理,徑直朝外走去,及至階前,便聽得脆聲飄至耳旁。
視線朝拐角處瞟去,月狐疑了聲:“月燕尚未到,大小姐在同誰講話?那隻鳥?”
拾級而下,腳步于木闆上未發出一絲響動,及至底樓,原清逸才自唇間飄出兩個字:“老虎。”
見圓圓耳朵輕動,長甯眸光一閃,迅速推開門,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月燕剛邁上露台,便見一團白影迅速奔來,她忙将人拉住:“大小姐,你身子抱恙,不能大動。”
“月燕,”長甯紅撲着小圓臉,語氣微喘:“你,你來啦,走吧,咱下去用膳,我可餓壞了。”
“下去?不若就于閣樓?
自清楚前夜原清逸對長甯用了蠱術後,月燕多少有些心存芥蒂。
“不呢,我得同哥……我想同兄長一起用膳,”話間,長甯拉着她便往下跨步。
“好,你慢點。”
“沒事,我都不疼了。”
少頃,長甯及至食肆,原清逸周身的氣息聞來甚是令人心悅,她勾唇,笑容仿若二月春風裁剪而成,襯着靈動的眉眼:“尊主有禮,”說着便自顧拉開青鸾牡丹團刻紫檀椅坐下。
餘光淺淺掃過一眼,月燕将食物布好便轉身離去,月狐的視線一晃,也跟着走開。
及至院中,他才壓着聲道:“你我之命皆屬于尊主,你不該如此。”
“如此?”月燕胸口微悶,回避着他的目光:“月狐統領可是要責罰我有失?”
“大小姐惹人憐愛,你守了她五年,個中情意我自明白,可尊主他......”話含在舌尖繞了幾圈,月狐才道:“他并非故意。”
“月狐統領無須多做解釋,月燕之命屬于尊主,絕不敢有微詞。”
眸底泛沉,出口卻是壓過後的低語,月狐注視着她:“阿鸢,你别想帶大小姐離開。”
“屬下不敢,還請月狐統領無須擔心,尊主無論做何自有安排,月燕誓死效忠,”說完就沒了影。
高大的樹木将閣樓遮去大半,月狐望着廊角的風鈴,從胸口滾出低低的歎息,旋即消散于雪地中,不留絲毫痕迹。
然,即便二人的對話輕若柳絮,亦被原清逸聽聞,他面色尋常,無絲毫波瀾。
長甯自幼目達耳通,縱使聽不清二人的對話,亦有隐隐查覺,她旁光一掃,故意問了聲:“尊主,他們方才的語氣貌似與尋常不同,可是吵架了?”
“吵架?”原清逸并未擡頭,邊夾繁花似錦球,邊道:“你可知何為吵架?”
“自然,”長甯吞下白扒禦翅羹,興緻勃勃道:“我養的兩隻鵝,我抱其中一隻時,另一隻便會于旁嘎嘎叫,而後它們兩個就會呱呱咯咯沒停,彩彩說那便為吵架。”
尋常人大抵都會有吵架之時,或與親人,或與外人,然而她兩者皆未有,原清逸自從洞穴出來後亦未曾與人争辯,或許他們間總還是有些許相似。
見他沒應聲,長甯又憶起自己發暈時都喚他哥哥,也未見他置氣,便輕了嗓子,低眉順目道:“尊主先前衣衫不解地照拂甯兒,真是……多謝兄長,”話畢,她定定地望去,嗓子眼微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