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小姐,是屬下。”
未免長甯真給自己縫個毛面罩,月燕摘了面具,她将紅木雕花食盒置于黑漆彭牙圓桌,正布菜間,溫潤的指腹便朝臉上摸來。
長甯見的人太少,她雙眼盈光,指尖由摸到刮,音如清泉:“月燕是女子,書中所言窈窕淑女,可否如你這般?”
“窈窕倒是,隻是淑女嘛......”月狐輕咂了下嘴。
細長的手指捧于青瓷冰紋盅,原清逸并未急着掀開,随意道:“你今兒眼饞這湯?”
尋常用膳,月狐并不會侍候于側,他眼角提起:“尊主可要留一口給我?”
伴随着袅袅白氣,一股鹿茸味飄至鼻尖,原清逸捏了捏眉心:“都給你。”
“若左護法知它悉數進了我口中,那鋒利的目光可得剜掉我一層皮。”
原清逸常在外奔波,每近年關呆于蒼龍谷時,左護法便會囑咐掌膳為他悉心調理,真恨不得把所有名貴藥材都拿去給他補身子。
原清逸拿起湯匙淺淺啜飲小口,不再應聲,注意着樓上的動靜。
長甯除了自己外還未摸過别人,嘴裡不停地感歎:“你可真是秀色可餐。”
月燕撲哧一笑,布好菜後溫和道:“大小姐,先用膳,冬日易涼。”
“哦,好,”長甯乖乖地坐下,見她欲退,忙拽住其衣袖:“你坐這,我想多看幾眼。”
饒是孩童心性,月燕卻并未坐下,隻恭順地垂于側邊。
“你坐下嘛,我得用膳,仰着脖子疼呢。”
少女的撒嬌脆脆甜甜,似清風拂過心口,月燕哪裡能再度拒絕。
“你食了嗎?”
“屬下一會……”話還懸在舌尖便被櫻桃琥珀肉丸堵住。
長甯笑嘻嘻道:“那你先墊巴兩口。”
她邊朝碗裡夾,邊往月燕嘴邊塞,平素她獨自用膳都極文雅,但此時卻全然不消停。
“方才與你一道的便是月狐麼?”
“嗯,”月燕咽下水晶凝脂肴才道:“他乃暗衛統領,亦是尊主的貼身護衛。”
“如此說來,他與兄長十分親厚?”
“嗯,”月燕在心中略略思索,篩過了那些不适提及之話,斟酌再三方道:“月狐統領跟随尊主出生入死,亦是蒼龍谷的功臣。”
“出生入死?”長甯咬了口百花绮麗脯,若有所思道:“可我不會武,我該如何跟随兄長出生入死?”
月燕輕輕一笑:“大小姐欲随尊主出生入死?”
血,打打殺殺,長甯可不想,況且她本就是來勸原清逸,怎會還要跟着他一道殺人。
短暫的沉默後,她老實巴交地搖頭:“不願,我隻想兄長好好呆于蒼龍谷,刀光劍影多危險。”
“尊主做這些都是為了守護蒼龍谷。”
“我來北谷的路上見牛羊成群,馬兒膘肥體壯,蒼龍谷已很富足,這還不夠嗎?”
月燕耐心解釋道:“縱使我不犯人,他人亦會犯我,江湖本就奉行弱肉強食。”
“弱肉強食?”
長甯微側目,這些話彩彩并未提過,她不大懂,腦子轉了圈未理到頭,她便不再執着。
椒鹽香酥骨發出清脆聲,月燕瞟了眼平靜的玉面,也未開口解釋。
掐指間,長甯再度尋起話頭: “月狐看上去與兄長年歲相當,他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本領,真乃英雄出少年。”
他既長伴兄長左右,她認為與其親近些也并非壞事,興許還能幫襯自己。
月狐與原清逸皆至弱冠之年,已不算少年,月燕卻并未糾正,反倒暗腓,以她之天姿,若研文習武,定是世間罕有的英才。
聽到誇贊,月狐輕咳了聲。
“怕我不給你留一口?”
鹿茸瓊漿湯才去上面淺淺一層,原清逸夾了塊松鼠戲桂舟慢條斯理地吃着,長甯的那句“我隻想兄長好好呆在蒼龍谷”還于心尖飄着,好似餘音繞梁。
然而卻并非出于感動。
他志在天下,幽澤若真奉了原霸天之命讓長甯接近自己,又怎會讓她出言阻止,這如何都顯矛盾。
思緒飄索間,忽聽樓上飄來聲“哎呀”,原清逸指尖微頓,豎耳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