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從臉頰滑過,涼似冰川,長甯沾了一身猩,下意識地喚了聲:“哥哥!”
随後暗衛進來将原清逸帶走,她愣了片刻,直到夾雜在猩氣下的暗香消散,方才回神。
第三回見面乃是兩年前。
時隔一載,長甯已至豆蔻年華。那日她剛種下一垚青菜,口中念叨着“蟲兒乖乖别來鬧,待它長大才能當口糧......”
一股陌生卻又熟悉的氣息飄入鼻尖,長甯猛地轉身,于斜晖脈脈中瞥見一尾淺雲衣擺,上繡龍蛇交彙圖,她不經意地喚了聲:“哥哥。”
待她尋眼望去,隻見一襲翩然背影,映于碧色青山中飄飄出塵。沒再見到血,她以為甚好......
“嗚嗚嗚——”,呼嘯的風聲将思緒拽回,長甯将雕花窗掀了條縫,瑩雪寒梅映入眼眸,她若有所思。
這反複的噩夢委實詭異,憶起原霸天昔年的叮囑,如今自己已及笄,難不成是父親特意來提醒?
她雖不曾挂念原清逸,有關他的傳聞倒聽彩彩提過不少。
譬如,原清逸年僅十七即踩着父親的屍骸坐上尊主之位。未及一載,便讓蒼龍谷本就敗壞的名聲雪上加霜,但他的名字卻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
不過弱冠之年,他就将蒼龍谷昔年丢失的地盤盡數收回,牢牢制霸整片西境。他行事狠厲,殺人不眨眼,弑兄戮父,是以被江湖中人稱作魔頭。
然,對于江湖紛争,兒子殺老子這些事,縱使彩彩說乃大逆不道,長甯亦不甚明了,隻記得他殺過許多人,仇家無數。
而噩夢中原清逸很明顯是被人圍擊,一但他死去,那些人就會攻入蒼龍谷,自己作為他唯一的親人,小命休矣!
一股冷風似小蛇鑽入領口,長甯哆嗦着回過神,院中傳來幾聲“呱呱”,她朝搖晃的青紗明燈瞟了幾眼。
為了阻止噩夢中的情形發生,長甯決定去見原清逸。為此,她必須搬去北谷與其同住,然後伺機與他親近,獲取信任,勸他放下屠刀……
于是翌日當暗衛來送膳時,長甯溫和道:“勞你通傳兄長,我想見他一面。”
往常若有需要,她皆以書信交由暗衛,這還是她頭遭與除了乳娘,父親,醫官,夫子,兄長之外的人言語。
月燕平靜的眼微起波瀾,颔首應聲:“屬下領命。”
如今中土以澤江一分為二,蒼龍谷正好坐落于澤江源頭,跨分南北,周遍高山峻嶺,三面環水,易守難攻。谷中以龍澤湖為中心,将其一分為四,北主尊,南養人,東迎客,西畜牧。
尊主之下設有兩大護法,其下各領二掌事,一掌人,二掌資,三掌膳,四掌禮。下設守衛無數,而其中以二十八暗衛武藝最為高強。
其中八名護尊主,四名守兩護法,四掌侍各派兩名,餘下四名,兩名守着極少露面的尊者,兩名護守長甯。
月燕公事繁忙,無法日日盯着她,但隻要在谷中,每夜必會前來查看,哪怕僅注視睡夢中的少女一眼。
而今她竟主動開口去見原清逸?
晨曦初露,門外已候好轎攆。未免久等,長甯簡單梳洗一番便入轎,這是她頭遭跨過那道高大的拱橋。
今日天朗氣清,田野齊整地覆蓋于霜雪之下。行至遠處,一片草原映入眼簾,即便隆冬時節亦生長得分外茂盛,一帶蜿蜒溪流旁,幾十匹駿馬正悠閑地飲水。
及至北谷,氣氛陡變肅穆,一排排高大的亭台樓閣漸次掩映于各異樹下,或筆直向天,或傘蓋亭亭,雕梁畫棟,瑰麗宏偉。除卻來回走動的護衛,一路幾乎見不到人。
心跳在耳旁都稍顯大聲,長甯清了清嗓子,彩彩囑咐她拜見原清逸需表現得萬二分恭敬,亦絕不可直視。
一番斟酌間,便至尊主府邸。
“嘚嘚”聲于外門停下,月燕掀開轎簾,語氣平白無波:“大小姐,您進門後直走,第三個岔路口左轉,往前行進于第二個路口右轉,穿過香榭,繞過一片池,便可見到尊主。”
縱使至門口,見原清逸還得一番周折。好在長甯過耳不忘,她笑着道了聲“有勞”。
及膝的雪松軟地将前路覆蓋,伴着一股冷風,晴朗的天驟降瓊花。北谷比西谷冷,寒風侵肌,長甯“嘶嘶”地抖了好幾個激靈。
她眺望着白皚皚的一片,自顧喃了聲:“哥哥當真不喜人近,堂堂尊主,竟連門前雪也不掃。”
低語随風入耳,原清逸負手立于閣樓,眸光猶如夜色下靜谧的黑潭。
他神色冰然地盯着風雪裡寸步難行的小小身影,隻見她跌撞地撿着樹下,石塊,積雪少的地方走,幾度欲摔倒,卻又堪堪穩住。
一段不算太長的路,卻因風雪而步履蹒跚,身後踩出的腳印已悉數被掩埋,好似從不曾有人踏足。
長甯一手撐腰,“呼呼呼”地盯着三丈外的廊台,打算一鼓作氣地奔過去。
然而她方擡腿便覺出一股不同于瓊花的冰冷,她募地朝閣樓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