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烯走到餐桌前,拿起藥盒看了眼,又折返回來。陸辭決看着他的動作,眉頭蹙了下,親自過去看,才發現藥盒空了。
灰貓跳上茶幾,宋烯之前留給陸辭決的手機就擺在上面,在手機上翻找了會兒,陸辭決試圖找到一家還沒關門的藥店,叫個外送。
宋烯在沙發上發呆,腦子放空了會兒,才留意到大佬的舉動,想起了自己這兩天在家裡幾乎沒怎麼開口說過話,也沒和大佬交流過。
自從那天簡短的和大佬說過外婆的事,他就默認了自己這副樣子,大佬也能理解,不過現在想想,都同一個屋檐下,好像确實顯得冷漠。
更别說今天還是元旦。
宋烯猶豫了幾秒,懶懶地朝大佬伸出一隻手。
正在低頭專心盯着手機屏幕的灰貓很快注意到他,立刻從茶幾跳到沙發,朝宋烯走過來。
灰貓靠近之後,宋烯遲遲沒有下文,陸辭決與他對視,又過了幾秒,才聽見宋烯冷不丁地開口:
“大佬,你會爪子開花嗎?”
陸辭決愣了愣,然後自己面前就多了個手機屏幕。
宋烯從網上找了一張參考動圖,裡面是隻雪白色的小貓乖乖地伸着爪子,它的主人手指輕輕一捏中間的粉紅色肉墊,貓毛的爪子就張開了,還露出尖尖的指甲。
陸辭決:“......”
陸辭決有些無奈地看了眼宋烯。
或許是因為變成貓以來,主動或被動已經做過太多羞恥的事,亦或許是陸辭決看着眼前的宋烯,從對方臉上看出了強打着精神的模樣,陸辭決沒能拒絕。
于是,陸辭決認命地把自己的爪子張開,遞了過去。
宋烯滿意地捏了捏主動遞過來的貓爪子:“好軟。”
陸辭決未做評價,隻是縱容的任由對方拿捏住自己的爪子,捏了半晌。
宋烯的心情似乎終于好了一點,rua完了貓,很淡地笑了下,問:“你餓嗎?”
陸辭決搖頭,在手機屏幕上打字:
“今天元旦,附近的藥店很多都關了,隻剩這一家,但你吃的藥沒有,得換一個。”
把某外賣頁面給宋烯看,陸辭決繼續打字:“這個藥你以前吃過嗎?前天去診所開藥醫生怎麼說,咳嗽是細菌感染引起的?”
宋烯垂眼看了看屏幕,搖頭:“是細菌感染,不過頭孢不行,我過敏。”
陸辭決擡頭看他,就聽見宋烯又說:“阿莫西林吧,以前吃過。”
宋烯說着話直接接過手機,點了下單。
“對了,你平時有沒有什麼愛吃的東西?”等待藥房配送的時候,宋烯想了想,又問大佬。
想到對方被困在貓的身體裡,今天這種日子也同樣沒法跟家裡團聚,估計也郁悶,宋烯說:“我給你再叫個外賣,買點好吃的怎麼樣?畢竟是元旦呢,應應景。”
他明明自己晚飯都沒吃幾口,桌上的麥當勞甚至好幾個盒子都沒打開過。
陸辭決心裡想着,又搖了搖頭。
“好吧。”宋烯隻好作罷,靠回到沙發。他能感覺出最近幾天大佬經常會望着他出神,估計是大家都有心事。
又過了幾分鐘,宋烯從茶幾上摸過手機,打開世界時鐘看了眼,而後撥通了電話。
“媽。嗯,我還沒睡。”
宋烯說着話起身,他嗓子有點啞,給自己倒了杯水。
陸辭決從身後看他,隻能隐約從對話中聽到隻言片語,總歸是關于病痛的話題,不會太輕松。
宋烯在餐廳喝完水後,順便将大佬平時喝水的水杯也填滿,放在了桌上,而後關掉電視,進了洗手間。
陸辭決站在外面,隐約能聽到宋烯的媽媽還是在囑咐他别太擔心,說那邊已經在盡快安排治療,讓宋烯安心考試。
宋烯靠在洗手間内浴缸旁邊,握着電話,良久都沒有講話。
大概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低落,鄭餘遙在電話那頭耐心地解釋:
“爸爸媽媽不是不想讓你跟過來,我們都知道你從小就和外婆親,隻是你要明白,你就算跟着過來其實也做不了什麼。”
“外婆這個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治好的,需要花時間,本來我們也考慮過不告訴你,但還是覺得該和你說實話。但同時我也要兼顧你外婆的想法,你外婆千叮咛萬囑咐過,千萬不要叫你跟着過來。你現在高三,這個時候如果讓你去了,外婆看到你也不會開心的,隻會自責,你明白嗎。”
“小烯,再堅持幾個月,等你考完試就可以來國外看外婆。”鄭餘遙說到後面聲音有些疲憊,但依舊溫柔。
手機放在耳邊,宋烯靜默了半晌,心裡明白這些道理,也知道他媽其實更加辛苦,低低地嗯了一聲,“你也注意身體。”
夜晚降臨,吃過藥之後,宋烯回到房間,卧室門頭一次是關上的。
他心裡有事的時候,那道高牆就再一次建立起來,拒絕向外尋求安慰,也不願與人交流。
生老病死,在這些事上面,安慰的确起不到任何作用。
陸辭決在客廳盯着時鐘,直到淩晨兩三點,卧室裡傳來喃喃細語,陸辭決隔着門闆沉默地站在外面,聽到是宋烯說夢話的聲音。
猶豫半刻,他進了卧室,動作放得很輕。
跳上床後,陸辭決低眸看了宋烯好一會兒。
宋烯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張側臉熟悉中多了份平日少有的脆弱感,人也好像又瘦了,這段時間裡的疲憊和壓抑,哪怕閉着眼也透過眉梢顯露出來,看着特别可憐。
陸辭決伸出爪子想要安撫,可即将觸碰到宋烯臉的那一刻,卻忽然看到宋烯眼角有一道不明顯的淚痕。
呼吸一窒,陸辭決幾乎是瞬間就感覺到心髒某處像被攥緊,他的動作停住,伸出去的爪子懸空了數秒,才緩慢地落下來。
接觸到宋烯皮膚時,那滴眼淚留在對方臉頰殘留的溫度傳導過來,這感覺很陌生,卻讓陸辭決頓時深吸了一口氣,胸腔中泛起一陣陣難以名狀的心疼。
白天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再次襲來,像一張網,要拖住他往下沉,陸辭決緊緊地盯着眼前這張側臉,越發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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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前夕。
距離外婆去美國接受治療已經有近一個月,宋烯終于再次接到電話,鄭餘遙在電話那頭告訴他最近外婆那邊情況有好轉,狀态也還不錯。
宋烯還和外婆視頻了幾分鐘,聽着通話裡外婆熟悉和藹的聲音,這陣子的擔憂才稍稍放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