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凍點點頭,沒打算問他:“沒寫的文書我可沒有原稿。那我讀給你聽,你在紙上寫下來。給你開兩倍的官饷。”
487說:“官饷不是官府給我開嗎,大人怎麼改得了?”
“不改啊。”果凍笑道,“我自掏腰包給你多開一倍。”
“不必了,協助總督是臣分内之事。”487裹上披肩,轉身挪步。
“那你幹脆協助我管家賬吧。”果凍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說:“記得給我多開一倍的錢。”
487腳下慢半拍,欲留步時那屏風又映入眼簾,他頓時便加快了步子。“我乏了,該回去就寝了。”
收衣領的手掌又觸到了胸口那塊平安符。它藏在487衣裳的裡兜,遮蔽在蕭瑟的雨夜中,帶着他心髒的溫度。
這次487沒猶豫,原路返回來,掏出那塊平安符。桃木落在桌上一聲清脆的響,吸引走了果凍的視線。
果凍左手拿起,顯然感受到了它的溫度,緊緊攥住,紅繩從指縫裡露出來。
“把它戴上。”487站在那沒走,一副要監督他的架勢。
“我手冷,這玩意熱乎,讓我攥一會。”果凍翻着桃符兩面反複看,嘟囔道:“喲,這都是你多久前說的事了,你還記着呢。”
487一聽,轉身要走。
“我戴,我現在戴。”果凍一招呼給他喊回來,把那紅繩拎在手裡轉了幾圈,忽然笑了。
487皺眉:“大人笑什麼。”
“我單手不會戴。”果凍憋着笑,誠懇地看着他,字正腔圓:“大夫說了,右臂十日不能動。”
487面不改色地接過去。他的手一直是溫熱的,抓起桃符時幾簇指尖碰到果凍掌心,有點癢。他繞到果凍身後,把紅繩解開環過脖頸,往上提了提:“這樣系行嗎?”
果凍左手在喉嚨上墊了一下:“要勒死我。”
“什麼?”487說道,“要我勒死你?”
“咳,不是……”果凍老實地說,“有點緊,松點。”
那雙手在他脖頸後鼓搗了半天。果凍莫名心虛地收着呼吸,折騰得都快上不來氣了,487還沒系完。
果凍欲言又止。
487搓着那兩根紅繩,此刻這繩子在他手裡笨得出奇,搓弄了半天才系上。487如釋重負,起身便走。
“487。”果凍喚道,懇切地問:“你想和我成親嗎?”
487杵在門口,背對着他,找錢似的往地上看。
“我會待你好的。我會把家賬給你管着,絕不嗜酒混淘,那夜我也不知是怎麼了,但我保證不再有下回……”
“大人,夜色最易催人神傷,莫要在晚上議事。”487往門外挪了挪,說道:“您還傷着,早點歇下吧。”
“行。”果凍準備收了攤,“那我一會就睡。明日早晨無事,下午照例練兵,晚上要同新來的巡查使吃飯,估計得深夜才能回來。”
487聽完,想了想:“大人和我講這些……是有何用意?”
“無事,”果凍起身往出走,“知會你一聲。”
皮皮蝦給家裡留了封書信,跟着十多個幕下官員上了車。黛色青山繞着霧霭架在遠處,皮皮蝦忽然想起讀書時先生講過的框景,于是掀開簾子撅着屁股看。
車子不大,心安勿夢被擠得趴在邊上,瞅着不遠處市集上來來往往的小販。此時快到了春播的時候,集市采買種子的攤擺了不少,若不是走得急他還打算去逛逛。
車子漸行漸南,從清晨駛到晌午,兩人的額頭上都出了層薄汗。
皮皮蝦早知道這邊晌午熱得要命,從口袋裡掏出個事先備好的帕子,繞過去給心安勿夢擦汗,手沒拿穩,一個降龍掌拍在心安勿夢腦門上。
心安勿夢一臉費解地看着他。皮皮蝦撿起帕子,翻到背面給他擦額頭,從行囊裡掏出隻扇子。
集市和坊子愈發稀少,烈陽曬得車頂火辣燙手,道路兩旁栽的東西已經與南域不同了,格外青翠,大多他不認得。皮皮蝦大老遠就吵着要在一片内湖周圍停車,卻還記不住是在道路哪頭,累得心安勿夢和他一起兩邊扒窗子盯着。
還真讓他找到了那口湖。
“下車啊世子!”皮皮蝦拽他袖袍,急躁難耐地推開門,“這附近有一大片果樹,可甜了。”
“哎,哎。”
心安勿夢久途坐得兩腿酥麻,撐着挪了幾步也隻敢挪屁股,腳像粘住了似的。頂着一身新鮮興奮勁的皮皮蝦哪兒等得起他慢悠悠地蹭,幹脆鑽進車裡抓住心安勿夢一隻手腕扯過來,二話不說給他背了起來,撒腿就跑。
“腿,我腿疼!”心安勿夢掙紮無果,拍了他腦殼一掌,“你輕點啊!”
他的叫聲蕩進山裡,悠悠揚揚。
方寸之間,皮皮蝦感覺雙耳像鑽了什麼叫蟲似的,震得他頭暈目眩,好久才反應過來這是世子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