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範閑從北齊回來,再在城門口遇到回京的李承儒,他身邊的兔子的脖子上多挂了玉環和飄帶,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他這次并未和李承儒起什麼争執,但也被李承乾樂呵呵地領進城,本想着質問李承澤怎麼還搞那些小動作,就看到了李承澤和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李弘成。
“世子怎麼來了?”
“你有所不知,範閑,來來來,我給你重新介紹一下,這位是三皇子——李弘成。”李承乾笑聲聽着憨傻,眼睛裡卻藏不住對李承澤的惡意,直直地盯着他,站在李承澤不遠處的李弘成自始至終連頭都沒擡起來一下,除了行禮什麼都不做。
“誰?!”範閑一時間懷疑自己的耳朵壞了,不是耳朵壞了就是腦子壞了,“他,他是誰?”
“三弟,你跟範閑說說,你是誰?”李承乾松開了手,走到一邊去拒絕了這個問題,他看向自己大哥陰沉的臉,“大哥,這是父皇的旨意。”兔子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拿大腦袋拱了李承乾一個踉跄,吓得他立馬躲在了李承儒另一邊,遙遙一望,李承澤早就躲遠了。
李承儒拽住兔子的項圈,給了它的大頭一下。
李弘成挪到範閑的面前,行禮說:“我是,三皇子,李弘成。”
“弘成,你是皇子,和臣子行禮做什麼。”李承澤慢慢走回來,一邊打量着自己的手,他的腕子從衣袖裡露出來一截,蒼白纖細,“還請小範大人見諒,我們弟弟初來乍到的,不懂規矩了。”說完還伸着脖子看了眼乖乖蹲坐的兔子。
李弘成看向李承澤的眼神裡再沒了之前的誠摯,範閑看在了眼裡,看到他的麻木。
和上一世一樣,或是更甚,李承儒的隊伍殺入北齊的營地如入無人之境,北齊為表兩國修好的誠心,送了大公主過來和親,慶帝本來确實是要把戰翩翩賜予李承儒和親的,但是被李承乾攔下了。
“請父皇明鑒,大哥作為攻打北齊的大将,與北齊将士稱得上血海深仇,如果就這麼把北齊公主賜予大哥,恐有傷害大哥的隐患啊。”
慶帝示意太子繼續說下去。
“大哥雖有東夷城血統,但這麼多年為我慶國征戰四方,是父皇的忠臣良将,軍中各人都仰慕大哥。如果再将北齊公主嫁給大哥,恐有東夷和北齊聯合的流言,對我大慶軍中有所危害。還請父皇來日為大哥挑個名門貴女,不要寒了軍中兄弟們的心啊!”
聽着李承乾跪在地上說的真切,真切地惦記着李承儒的軍中勢力,慶帝面無表情地整理一下袖子,看向一旁的李承澤,說:“老二,你怎麼看?”
李承澤在李承乾身後跪下,說:“臣以為,太子殿下的考量不無道理。”
“你是太子,怎麼還怕自己大哥?”慶帝恨鐵不成鋼地指着李承乾的鼻子,“那你們說說,這應該與誰和親啊?”
“既然來和親的是北齊公主,我大慶也應該表達誠意,兒臣認為三弟雖然……”
還不等李承乾說完,李承澤立刻跪伏在地上,把頭埋進衣袖裡,高聲說道:“承平年幼,恐無法堪當大任,臣以為,可入嗣靖王世子李弘成,出嗣李承平,由李弘成作為皇子與北齊和親。既保全了北齊和親的顔面,亦保全了太子安定軍中将士的心。”
“二哥!誰不知道你與李弘成交好!你要李弘成與北齊和親,藏的什麼心!”
“臣在幫陛下與殿下分憂,李弘成作為宗室子弟,也理應為陛下和殿下分憂。”李承澤沒有擡頭,李承乾轉頭看過去,氣的發抖。
“陛下!兒臣絕無此心啊!”
慶帝看着兩個各懷鬼胎的兒子,李承乾是他選定的太子和繼承人,他親眼看着溫潤的兒子一點點被親哥哥磨砺成有城府的帝王候選人,還有他溫順的二兒子,大家都說他以後要麼能做明主要麼能輔佐君主,可這本來就相悖的不是嗎。在慶帝這,皇位本就隻有一個選項,一個好管控的、他理想中的太子,而不是兩面三刀的二皇子。
他已經給李承澤足夠的名聲和地位了,那麼現在給他點甜頭,再給太子前進的路上點把火,最後李承澤死的時候,他手裡的人和權利才更徹底地交給李承乾,豈不是更好。捧得高,跌得重,哪怕他現在趴伏在地上,也改變不了墜落的事實。
反正李承平他能放他出去,也能把他叫回來,還能給李承澤讓範家和柳國公府之間産生嫌隙。
不日,慶帝真的下旨入嗣李弘成作為皇子與北齊聯姻。
李承平走的比李弘成來的早一日,李承澤和李承乾一起到宮門口送弟弟,李承平從母親的宮殿裡出來一路哭,懷裡抱着母親塞給他的衣服,那件衣服還沒有繡好,幼子就要從她身邊離開了。
“太子哥哥,二哥。”李承平逐漸收了哭聲,看着兩個哥哥,他隻是年幼,又不是傻,他知道這兩個人鬥的如火如荼,母親本來是提醒他不要親近他們,但是耐不住他還惦記着兒時李承澤帶他在禦花園打水漂,點着他的額頭沖他笑,他二哥現在還是那樣笑着看他。
李承乾走過來,嘴一張一合,也不知道說什麼,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和李承澤鬥成什麼樣子,都沒有想過對弟弟下手,誰知道這次他抽了什麼風,直接把李承平送出去了:“要聽伯父的話,如果有人欺負你,來東宮找我。”
兩個人擡頭看向李承澤,他還是笑着,他說:“承平,之前和你說帶你出去玩的。”李承平又要哭了。
送走了弟弟,兩個人站在宮門口久久沒有離去,也沒有說話,還是起風了李承乾才開口:“承平年幼,你怎能這麼對他。”
“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怎麼,要和臣去叙叙舊嗎?談談兄弟情誼寬慰殿下?”
“荒唐。”李承乾留下一句話,甩袖子走了。
等到第二天,李弘成給了李承澤一拳,看的李承乾眼皮直跳,平日裡看着溫文爾雅的前靖王世子第一次把聲音卡在喉嚨裡,怕自己喊出來:“鹹王殿下,我李弘成這些年自問沒得罪過你吧,你怎能這麼對我?”
李承澤抹了一把嘴角,擡眼看向暴怒邊緣的李弘成,在太子看不到的角度笑的像條毒蛇一樣,他說:“慶國需要你。”慶帝身邊的公公和李承乾迎了李弘成進宮,去拜見慶帝,拜見宜貴嫔,還要去拜一下宗廟,之後就需要留在宮裡準備聯姻的事宜。
回到府裡,李承澤把自己扔到秋千裡,呂照拿了藥膏在他的臉上摸摸索索地塗抹,這次李弘成真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根本沒在怕是不是在宮門口,有沒有其他人看着,如果不是在那裡,他可能想把李承澤摁在地上揍一頓。
“殿下就這麼舍棄了世子。”呂照也不太懂為什麼李承澤要來這麼一出,李弘成和他的決裂完全不是在演戲,他沒和任何人商量這件事,據說旨意一下來,靖王老爺子就病了,直到李承平進府都沒起來床。
“舍棄?這不比做世子尊貴多了,”呂照下手雖輕,但不能免去傷口的疼痛,“弘成乖乖聯姻,承平乖乖做他的靖王世子,别和範家人有那麼多瓜葛,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助了。”你們瓜葛到最後拿了愛情和皇位,既然讓我重新來一次,哪還能讓你們還那麼順心,就算我最後失敗,你們也要和我一起爛在宮牆下。
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