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子時。
元心查看郝眠竹代為批注的奏折,每回來幫忙,眠竹留給元心批的好少好少,而且來得越來越勤,把元心供得像甩手掌櫃。
筆迹藏得了一時,元心卻怕沒能力護他一世。
朝堂之上,眠竹樣樣事都出言幾句,已生端倪,他還單純得像隻是提醒元心有這麼回事。
元心納悶了:他一個人怎麼到太傅之位的?到底懂不懂藏拙,生怕别人不查他是顧玉松帶出來的人嗎?而他有私情嗎?
朝堂的棋,沒有一步是他能悔的,隻有别人倒戈,悔的份。這個别人要是知道他非一視同仁,政局就要亂了。
亂了又怎麼聚攏?
“吱呀——”
“寶萊?你還不睡嗎?我這裡不用伺候。”元心繼續翻看折子,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吱聲道。
一陣穩健地腳步聲靠近,是年輕人?
元心仰頭瞬間,燭火被人熄滅。
“之之!給本王點上!别跟着然兒在本王這搗亂。”
“之之?”
哎,都是很久以前的把戲了,很久沒這麼鬧過了,之之是接替李淵的位置,跟在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這個人沒有主見,什麼事都聽然兒的,就連這種惡作劇也照幹。
但是,這孩子好的地方也是好在夠聽話。
元心不開心地趴在桌子上,等吳明點燈,對于熊孩子,他沒有半點轍,人家也是幹了就撤。
更是因為這種意外的出現,成了他可以完全放空,喘息的缺口。
嗯?
那人在迫近?
夜風吹來帶着桂花味……
元心打直坐起。
“我一直在找你。”
有人莽撞地抱了上來。
是言雨生從後面抱住了顧懷。
元心自打他入宮起,這半月裡都在想該怎麼面對他,這樣的見面倒是完全沒想到。
想得最多的是:朗朗乾坤,正大光明,好巧,你也在這?
會是在一拱門下,爬滿樹藤的石拱門檐廊道上,兩人意外地撞了個滿懷,同處在夏季的樹陰裡,大家笑笑,都安好,各自放過。
而不是現在,黑乎乎的,是鬧那樣。
元心被他反常的舉動吓到了。
“侍衛?”元心慌亂中故作鎮靜說出,話發出來卻帶顫。
“看來他們都知道,卻不對我說實話。”
言雨生的手滑下腰際,摸黑去抓了顧懷的手,右臂上攬,扣住顧懷的脖子。
風吹散,香味淡得很,此刻與他挨得近了,香甜萦上心頭,穩了心性,頓覺原本清涼的肌膚,不到一會黏熱得慌,元心被他鬧得不自在,憤恨起來:
“大半夜的,不睡覺,發什麼瘋?”
“你也知道是半夜了?”
“……”
語言碰撞,他想兇人,卻敗在對方軟棉的無助感上,低沉深厚的聲線以前從未聽起,吐在頸邊的氣息叫人沉迷。
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狠話從他嘴裡說出,亦是無盡的溫柔,與關心。
話被這樣讓人送了回來,元心咽了下去。
感受到元心喉結滾動,言雨生稍微松了松臂膀,一覺有涼風湧入間隙便停手,松了跟沒松差不多,大方地允許懷裡人喘口氣,又小氣地扼住,怕人如鏡花水月,轉眼就梭走了。
元心借機放松道:“好了,你先放開我。”
“不。”
聽到說要放開,言雨生重新收緊臂膀,匍伏在顧懷肩上,駐留片刻,蹭蹭衣服又滑匍在顧懷背上:
“我尋了你千遍萬遍,念了你千回百回,想你朝朝夕夕,好不容易找回了,你不能這樣對我。”
他哭了?
衣肩沾染上幾滴熱淚,在這涼爽的晚上尤顯灼人。
也風幹得快,哎。
元心歎口氣,深呼吸:
“别鬧。”
身後人不動。
“有你這般妄念的本王見得多了,杜撰出一個假人來套近乎的,你也不是頭一個。”
脫出手來,覆上言雨生的右手,用力掰,扯開禁锢在他身上的“枷鎖”。
“隻是,敢動手動腳的,你是第一個,隻怕也隻是最後一個。”
元心側過身子,柔韌的風沖破貼着的兩人,竄動流通開來,涼爽好醒神,元心加快推開身後的麻煩人,自己更是往遠了退,拉開距離。
“吳——”
剛說,元心就被人用蠻力拉扯,不穩向下傾倒。
他最讨厭被人突然拉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現在的身體經不住這麼一遭,動作被人帶快了,還不知方向所在,就像置身于水中,缺氧溺息到站不住腳的難受。
而被推開的言雨生很氣憤,更是顧懷還要叫誰?
一氣之下,言雨生顧不了那麼多,徑直拽過顧懷,摟着腰,将人把過來,拉近距離,直把人帶着騎在了身上,黑夜中,迫使兩人面面相觑。
交織在一塊的倆人,見不到彼此的模樣,卻聞對方呼吸喘息的熱度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