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醉步,渾渾噩噩地回到家。
顧懷來請安:“師傅,弟子随行去了一趟秋狝,給您帶了果酒和奶酒,交給時娘了。”
“師傅,怎麼今兒喝酒了?”顧懷走近細端詳,臉色确實比平常白。
别人喝酒都是喝紅了臉,他道相反,喝醉了,别人也看不出。加之酒品好,與不熟的人喝,他們還以為他能千杯不醉呢。如此反反複複,喝的就更多了。
顧懷蹙眉:“切記勿貪杯、勿吃冷。”
太傅淡笑淡言:“嗯,我會的。”
顧懷慢慢走近。
“您知道嗎?心兒糊裡糊塗地出一趟遠門,竟沒帶錢,哈哈,人差點沒了,還好有言兄在。”
顧懷的笑話并沒有打開太傅的話匣。
太傅仍是一臉漠然,像是周圍沒有人,與他說話的人遠在天邊。
顧懷躬身趴在太傅大腿上,撒嬌:
“心兒離不開您。”
太傅為顧懷捋發,手停在了發簪上,每次顧懷不開心就會用沒有花紋的純白玉簪。
“心兒,言小将軍幫了你,你該去其府上回禮才好。”
顧懷燦然擡頭:“嗯,心兒打算與時娘同去。”卻覺着太傅眼裡凝注着什麼,始終不到他這。
“嗯,那挺好。”
倆人就此沉默半晌。
“此行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顧懷起身:“是。”父親,您沒别的話要說?
緩緩擡腳就要邁出門檻。
“心兒——”
顧懷收回步子,沒有回身。太傅伸手想拉回人,卻久久不語。
遲遲等不來,下一句話,顧懷便出去了。
太傅垂手,心兒,不隻是太子。
多陪陪皇上呐。
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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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時娘要是把頭發散下,編成辮子,就真的是一個異域公主了,風情萬種。”顧懷倚門,滿意地看着時娘穿上他選的衣服。
秋狝的市肆上,顧懷一眼相中了這套暗紅色帶點橘子橙色的衣裙。少了點草原風味的随野,更多的是異域色彩的神秘,是鄰國萬薩國[16]的服飾。
“哈哈,小久慣會拿老婦取笑。”
“怎麼會,我愛您還來不及呢。”顧懷小碎步走過去,抱住時娘,久不撒手。
時娘一下子有點心疼。出門一趟,定是有委屈的地方了。
她以前是侍奉小姐的。随着玉蘭姑娘出閣為側妃,入宮,步步驚心,成貴妃,大皇子無故生病,先皇駕崩,娘娘仙逝,她都在。
多少知道些外面的厲害,而小久是“魚肉”是“刀俎”,她都不願。
對于顧懷,時娘甚是愛之。
較之太傅有過之而無不及。
“時娘,您陪我去一趟言府。”
“幹嘛去?”
“哈哈,就是,遇到言兄了,幫他帶了東西回,就是,就是那箱東西。”
箱子裡多為香料,五顔六色的繭綢。顧懷還問她可有中意的,她含糊地回絕了。
“小久,你緊張什麼?”時娘掩笑。
“哈哈,您瞧什麼時候去好,就叫我!”
顧懷留下話,“潇灑”地逃走了。
“啊,時娘,辛苦您熬些蘿蔔粥送去父親那解酒~”
“聽到了!”時娘對着顧懷消失的身影喊道,“我先送些蘋果、桔子去,粥得等會呢。”
時娘滿意地點點頭:鐵樹要開花啦!
顧懷一路跑到郝眠竹的房間,長籲一口氣道:
“小娃~~”
郝眠竹守着一桌的吃食發呆。
顧懷拿起一顆奶糖,吃掉,對他揮手,想讓他回神。
郝眠竹沒有反應。
一顆糖的時間過去了。
“奇怪,你不喜歡這些東西嗎?”
“公子所贈,那有不喜的理由。”
?魂在呢。
“我也不喜歡。”
往日種種,都不如此刻實在,心緒平和。愛一個人太痛,伺候人太累。啊,說來,我是不是在欺負眠竹啊。
“你不喜,我拿走吧。”說着,便動手收拾桌上的物件。
“哎,我喜歡,我喜歡!”眠竹阻止顧懷道。
?人也在呢。
顧懷笑笑,總感覺眠竹跟以前的興樂一樣,口是心非,得治!
“真的?”
“真的,真的,公子,我真的喜歡!”郝眠竹張開雙手環抱住那些樂器、弓刀等,生怕顧懷給收回去了。
“我隻是想着要是能同公子去該多好。”
小娃,你若是不護着東西,我可能感動得要哭了。
顧懷看着眠竹微笑。
“是呀,我忘記帶我的錢囊了。”
/
翌日。
午後,時娘與顧懷相約去言将軍府。
“久,怎麼穿得這麼——深沉。”
顧懷不知道将軍夫人會喜歡什麼裝扮的人,就按言雨生的風格走了,墨藍色。沒想到讓熟悉的人見了,贻笑大方……
“時娘,您怎麼穿得這麼紅火。”
時娘覺得,必竟是見小久的親家母。
不過,好像用力過了。
“哈哈哈哈——”
倆人笑得前仰後合,互相瞅着,點點頭,回去換了平常的衣服,輕松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