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木南山的時候,太陽剛剛開始落山。
顧懷迫不及待地跑下馬車,一睹為快,這魂牽夢繞的大地。
“臣等恭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夕光下,衆臣子背着光行拜禮,绯綠禮袍密成烏壓壓的一片。
顧懷那見過這世面,提起衣擺,嗖地一下,鑽回馬車。
“咯吱。”
跌撞在皇上與太子面前,顧懷掩飾性地低聲笑笑:“哈——哈。”
自從那晚說開後,顧懷徹底放飛自我。一路上停頓休息的時候,比誰都積極下車。誰曾想,這一路上都是不會嚼舌的士兵。擱着終點,守着這麼多的文武大臣!
馬車外,緊接着傳來,聲調怪異,意外地有些軟萌可愛的聲音:
“烏厥部落王子丹爾克,率衆部下跪接皇上聖駕,祝皇上洪福齊天!”
顧懷隐身的速度之快,讓衆人隻感覺頭頂一抺白色出現了又消失。可他們早已當那抺袖角是皇上要出來了,紛紛行禮。
現在,大家都悶聲了。行禮之中也不敢擡頭。隻等片刻,才陸續下來人。
“衆愛卿平身。”
“謝主隆恩。”
衆臣子起身,一眼看見了一個小孩和神秘白衣人。想必小孩就是太子了,這還是繼五年前的冊封大典後,第二回見太子。
然後,可想而知,那穿白衣的人就是縱使大家行錯禮的“罪人”了。大臣們紛紛齊刷刷地,盯着顧懷不放。
顧懷躲在太子身後,雙手搭肩,将其牢牢地固定在前面。起初,顧懷還嫌帷帽及腰過于麻煩,現在他恨不得幔紗拖地的好。
還好,太子夠龐大……
太子被按疼了,稍微動了動肩膀,并不是要拒絕接觸,小聲問:“幹嘛呢?”
“啊,”顧懷松開手,将手背于身後,“對不起,沒事。”
與此同時,皇上走到丹爾克身邊,親手扶起:
“快快請起,王子及衆人遠道而來,是為貴客,怎可行如此大禮。”
實則笑裡藏刀:你們族人最好像現在這樣安分守己!
丹爾克緩緩起身:“謝陛下!”
雖然身高五尺,體格健壯,但是聲音稚嫩。
皇上不經懷疑:是個孩子?烏厥也就隻會推個孩子出來認錯。
一頓寒暄後,皇上請衆臣入席,再轉向他倆:“寶萊,帶禦弟與太子到禦幄休息。”
“是。”
此話被走在後頭,耳尖的人聽了去,個個暗自腹诽:
皇上還有弟弟?當年不是病的病,死的死,除了流放的三王爺還在世,并無他人了。不管是真是假,既然帶來了秋狝,見了光,其地位不可否認。就看此人是太子黨,還是……,抑或自成一黨?
而經過世事的老臣們哪裡需要揣測。看見皇上與白衣男子腰間都挂着的雙龍玉就知道了。此人是皇上的親弟弟,蘭貴妃第二子。那個一出生就被隐藏起來的九皇子——元心。
他們立即派出暗哨多方面打探,務必見到此人的真面目。是個冒牌貨,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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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吳公公先将太子送到行帳,再将顧懷送到隔壁行帳。兩帳相隔不過十五丈,往來巡哨密集。
“吳公公,将軍之子也要入席嗎?”顧懷問道。
“回王爺,文武大臣之子不一定入席。他們多是不習慣官家的排場,自成一氣。”
吳公公擡頭看看天:
“像這樣好的晚上,多半會在其營帳外設篝火烤肉,一起吃邊爐。”
“聽起來不錯。”
“是的,是這裡的特色美食,需要為王爺準備嗎?”
“不,不。”
“那王爺好生歇息,奴才告退。”
“嗯,辛苦公公了。”
營帳比起路上臨時搭的寬敞許多,也精緻許多,有些沒見過的小物件,擺件。床鋪布料比較粗糙。
顧懷解了帷帽,躺在床上,盯着頂篷,感覺處在了更大的帷帽裡歇腳。盲摸着取下玉,換回自己的圓佩,眯了會眼。
果然,自己不适合奔波,再也不想遠遊了。
醒來時,天色漸晩,顧懷尋思着不必戴帽了。可也更發愁,這才該怎麼找言雨生?
是出去?還是等明天?
顧懷走了出去,不想一個人待在營帳裡。
此地空氣幹冷幹冷的,如同這裡的士兵,嚴肅至極。
“铿镪铿镪——”
哨兵地腳步聲一陣一陣。
顧懷想到了古詩裡的話,猶如身臨行軍陣營中,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不知不覺,天空越描來越黑,外面的火堆也更多了,這下更難找到言雨生。
“?吳明,你在?”
一件外袍披了上來,顧懷驚喜,因為剛好有點冷了。
“我一直在。”吳明替顧懷系好領繩。
“是嗎?好神奇。”
顧懷縮進棉袍裡,有些失望。吳明被派來監視他也夠辛苦的,還有,他多麼希望說出這句話的是言雨生。
“公子找言小将軍?”
顧懷愣住,直直地看着吳明:“是的。”
“可能有點遠,我帶您去。”
“遠?我走的還不夠遠嗎?”顧懷開始懷疑這地方得有多大。
“您,咳,您,一直在您營帳的方圓一裡内打轉。”
“……”
“走吧。”
顧懷置身于黑暗中,跟着吳明的腳後跟瞎走,懊惱極了。種種迹象表明,離了家,他就離不開别人的幫忙。
茫茫不知走了多久。
“公子,您去吧。”
顧懷擡頭,站在原地待了半晌。是的,是他。顧懷開始頭疼,我想,我不想見你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顧懷花了好長時間才收回去。吳明也陪了他好長時間。
“謝謝你。”
說完,顧懷朝前面的那團篝火,快步走去,慢慢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