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孫恕和被齊宵元氣的也顧不上他的叮囑,勃然大怒道:“你能有什麼辦法?!這幾日城中因她一人亂作一團,官府已經視她為妖物,下令要将她鏟除。”
“我這就回城。”
齊宵元輕聲說了些什麼沈長思依舊聽不清,她索性推開車門,走下馬車。
“回城?就憑你自己麼?”
“就憑我自己,我有辦法。”
孫恕和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伯父伯母此刻正被圍堵在家中,你難道不管他們了麼?”
齊宵元堅定道:“我怎麼會不管,你帶着長思離開,等事情了結了……”他頓了頓:“我再去找你們。”
孫恕和:“怎麼了結?”
“我會有辦法。”
沈長思:“宵元……”
齊宵元回過頭,有些無措,本不想讓她知道一切,可還是被聽了去。
要回去麼?沈長思想。
即使百年過去,她依舊害怕被推至衆人面前,害怕去拯救。她好像願意,但她又因為怕,而不願意。
孫恕和看着他們二人,背過身不願多瞅上一眼。
齊宵元走到她的面前:“不願意就不要去。”
“我不是……”
“怕也不要去。”
齊宵元牽起她的手,問道:“那個神像,像麼?”
沈長思:“誰?”
齊宵元:“金靈之主,元業。”
沈長思:“幾分。”
她突然哽咽,心中五味雜陳,他很想元業,卻也不否認,齊宵元隻是齊宵元。
“你沒必要為了我與一城人相對,你還有父母好友,還有大好前程……我,都怪我……”
“别亂想。”齊宵元摩挲着她的手,比起以往面對沈長思時的敏感與不安,此刻他好像足夠坦然。
他看着沈長思,眼中倒映的是自己的模樣。
而就在此時,馬蹄聲從遠處漸起。
齊宵元将沈長思推到孫恕和的身邊:“快帶她走。”
“你要幹什麼!?”
沈長思奔上前抓住他的手,眼中滿是驚恐和不舍:“你要幹什麼?”
齊宵元沖她笑了下,是釋然,也是決絕。
他扒開她的手,轉身上了馬車,駕車而去。
沈長思追在後面,終于忍不住淚水決堤,她一邊追,一邊又隻能看着馬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
她突然就明白了元業看着她離開時的心情,明白他所有的隐忍不發,明白他所有的欲言又止。
孫恕和忍淚死死地拽住她,她無法掙脫,隻好哭喊着祈求:“他會死的,他會死的!”
他想用命換元業,這是他唯一能想出的辦法。
沈長思和孫恕和沿着車轍印一直尋找馬車的蹤迹,卻在半路被官兵圍堵。
“奶奶的,被那小子戲耍了半天,終于找到你們了。”
那官兵的刀刃上有血迹,沈長思見之渾身冰冷,卻仍抱着希望:“齊宵元呢?”
“已經是官爺我的刀下鬼了。”他揮了揮刀,下令道:“抓住這妖怪,蠱惑人心,禍亂一城。”
轟隆!
話剛落音,隻聽天地轟鳴聲起,馬兒受了驚吓将官兵摔倒在地。
飛鳥驚獸,神明震怒,自沈長思腳下而起的藤蔓延伸至四周。
“妖,妖怪!”
官兵神色驚恐,向後退行想要逃走,卻因顫抖的地殼而摔倒在地無法起身。
藤蔓将衆人纏住舉起,又生出尖刺。
沈長思靈力驟然恢複又突聞大悲,她失了智,記起百年前的夜晚,記起百年前的猛獸。她的記憶越是清晰,便越是憤怒害怕。
她想到齊宵元是如何倒在地上沒了聲息,想到爹娘是怎麼被活活踩死、氣急攻心而去,她想起自己也是如此被逼入絕境,她記起了所有的仇恨,她想報仇,她隻想報仇!
“救命……救……”
而就在那些官兵将要斷氣之時,一道金光從天而至,斬斷藤蔓,升起結界将衆人皆護在此中。
孫恕和眼看着與齊宵元模樣一般無二的人出現在面前。
他高束着馬尾,仍是那一身紅衣,卻與以往的氣質截然不同。來人眉眼如矩,面部鋒利不似宵元那般柔和好親近,氣場威嚴到他不敢直視,身形挺直似青竹,穩穩地落在沈長思的身側,将她攬住在懷中。
還有身後翩然而至的沈回生一言不發。
沈長思沉浸在悲痛與恐懼之中,又因靈力來的兇猛,受到元業的安撫之後,反而卸下防備疲憊地沉睡過去。
元業:“沈回生,這裡就交給你了。”
沈回生不滿道:“少對我呼來喚去的。”
元業看了眼不遠處的孫恕和,略微哽咽道:“還有齊府的事,也隻能交給你了。”
說罷,邊抱着懷中人轉身離去。
孫恕和看着眼前的一切難以理解和消化,愣怔在原地,而沈回生看着這一地的狼藉,還有不遠處站着不動,似乎已經靈魂出竅的孫恕和,深深地歎了口氣。
一月後,齊府内
齊棋看着他家公子依舊望着那棵梨樹發呆,他想不明白,一棵光秃秃的樹有什麼好看的。
“齊棋……”
“公子我在。”
“爹娘今夜睡得可還安穩?”
“是,老爺和夫人說最近總是做噩夢,夢到公子你孤零零地躺在樹林裡,滿地的鮮血,不過幸而有高人指點前往金靈神殿拜了拜,竟是真的有用。”
“那便好。”
齊棋沒忍住詢問道:“公子您在看什麼呢?”
“梨花。”
“……”
他再也不會記起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