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長思說不出話來，縱使剛剛心中還在猶豫，若真的是他，這一面，他們二人是不是不要相見更好，可當這人毫無預料地站到面前時，抛開百感交集的愁緒，她此刻唯一能感覺到的，就隻有高興…

她很開心，能見到他。

“姑娘，你怎麼…”齊宵元見她發紅的眼睛，本能的想擡起手安撫她，卻又怕冒犯到救命恩人，猶豫地停在半空。

沈長思低下頭，不想眼淚流下，她知自己是沒有資格說思念的那方，又怎該如此矯情。

齊宵元有許多不解，不解她為何紅了眼睛，不解昨日的一切，不解自己從昨日就變得亂糟糟的情緒：“姑娘，身體可有不适？昨日，救命之恩還未來得及感謝。”

沈長思被這一聲姑娘喚醒，她擡起頭，本想問些什麼，卻隻是望着他的眼睛，就忍不住彎了下嘴角。

“我無礙，公子…身體可有損傷？”

他露出笑容，頗為乖巧地晃了晃腦袋：“多虧姑娘，毫發無傷。”

沈長思回以微笑：“那就好。”，她目光移向窗戶。

“門口守衛還望姑娘不要往心裡去。”他解釋道：“昨日之事已傳遍大街小巷，今日府中來人絡繹不絕，就想留下幾人護姑娘周全。”

“嗯，”沈長思點着頭：“那公子為何不走正門？”

“啊～”齊宵元尴尬地想解釋些什麼，卻始終想不到合适的借口。

但是沈長思清楚，不過是她身分不明，且不知是神是妖，才不讓元業見她的。

她有些憂心，畢竟，連她自己都不知，她如今究竟是什麼？又屬于何處？

她在凡間無歸處，天宮冥界更是難以尋到。

沈長思思及此處，不禁苦笑：“當真是遂了心願，自由的很。”

“公子無需擔心，我既是無意間救得你，便無需公子回報些什麼，我…我隻求，公子可以放我離開。”

“為何！”

齊宵元瞬間慌了神，心下猛地收緊，疼的他連呼吸都停滞一瞬：“姑娘可是生氣了？若是因為門外的守衛，我即刻便可将他們調遣開。”

齊宵元立即轉過身想要繞去正門。

沈長思拉住他的手腕：“不是。”

齊宵元盯緊她的眼睛，想要她給出一個答案，可他也知，這答案不是要來安心放她離開的，這答案，是為了想要留住她…

他皺緊眉頭，顫抖着聲音：“為什麼？”

“我沒有理由要留下，公子也不該留下我，公子應該清楚我并非凡人。因此，還望公子，還我自由。”

她說得清晰且決絕，但齊宵元的神情卻奇怪得很，明明是兩個隻接觸不過一日的人，怎的就滿臉都明明晃晃寫着六個字：舍不得放不下

沈長思無法與他說得真正的原因，她想起昨日的落雷，見得身上的紅衣，便猜測，莫不是重晖或是白參的人尋得蓮塵求了複生之法…

即使前路茫茫，沈長思此刻唯一能清晰确定的，便是天下之大，她就算尋不到安穩之所，也不該留戀于元業的生活。

天宮的沈長思已經死了，如今的自己更不該與他牽連更多，以免重蹈覆轍。

當初元業放她離開，雖不知時隔多久，可若她此次仍無法安然地回到天宮，甘願地留在天宮，又何苦招惹他。

沈長思堅定地看向齊宵元，

而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理由留下她，一時失了勇氣，隻得心灰意冷道了句“好”。

沈長思随着齊宵元于府内密道離開齊府，等她再回過頭看向齊宵元時，為人時的一切又曆曆在目。

她記起那天，她從家中逃出準備去救人時，也這樣回了頭看向身後，可那次，她心決絕，身後亦無人喊她前方路乃是深淵，

那一走，便注定了生死訣别的結局，

這一次，她與元業，是不是也要從生離走向再不複相見。

她緊抿嘴唇，隻看他最後一眼，心中就有了決定，再也沒有回過頭。

離開後，沈長思雖不知方向竟也走到了月老廟。

既然有緣，那便進去看看。

于是她站在紅绫的神像前埋怨半日，真的充實又解氣。

待等到夕陽還未全然落下，月亮便早早挂起的傍晚，沈長思從月老廟離開。

漸漸地，風起，夜幕降臨。

她行于山間小徑，周身萦繞着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風中有她的氣息，有她曾經存于世間萬物的痕迹，

其實，沈長思清楚，她并不怕孤身一身，不怕遊走于世間沒有依靠。她很早、很早之前，就該是自由的，不被牽絆的。

可她低估了自己，她沒有放下仇恨，所以才想着要逃避，所以她的自由并不純粹。

如今，若是一切真的可以算作是過去，就這樣獨自行走直至真正的死亡降臨，也不算是壞事。

如果，她真的可以放下仇恨，忘記過去，

如果，她真的不再有牽絆……

如果，她真的可以安心的擁有這樣的自由……

但事實證明，無論是天宮的元業，抑或是凡間的齊宵元，都是牽絆住她的存在，擾她計劃的源頭。

第二日清晨，沈長思正準備出城，開啟遊遍天下的人生，便被齊宵元身邊的那個小書童齊棋攔住在城門口。

“姑娘！姑娘！”

他跌撞着下了馬，又一個踉跄直接跪倒在沈長思的面前，惹得周圍人紛紛側目議論。

沈長思見他這般急迫，像是要哭了出來，便拉起他到一旁，正要開口詢問，齊棋再次下跪，雙手緊抓着她的裙擺：“救救公子，救救公子……”

“元業怎麼了？”

沈長思有些遲鈍的，亦或是不願接受元業出事的事實，她隻覺大腦一片空白，随即顫抖着雙手扶起面前的人：“快，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