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給南楚的國書,也是我西金的和親聖旨,既然是聖旨,本殿下當然得去找公主宣旨啊。”
趙觀南看着景帝不虞的面容絲毫沒在怕的,怎麼了?就你是天子啊?我爹也是,我以後也是,大家同樣是天子,平等極了,拿你那“帝王威儀”恐吓誰呢!她大大方方地回望着南楚的天子道:“既然陛下要李公公放好,我也不好非要這破……國書,隻不過還請陛下再拟一份和親聖旨,全了我西金之禮。”
一炷香後,趙觀南拿着新鮮出爐的聖旨愉快地離開了乾清宮,臨走時看見了乾清宮前還跪得闆正的魏少宇,趙觀南得意地揚了揚手裡的聖旨,好心提醒他道:“魏兄别等了,楚桃公主不會嫁給你了。”
魏少宇并沒有接受趙觀南的好意——小福子送來的茶水點心他一口未動,是以他的聲音幹澀粗粝:“為何?”
“因為我要娶公主了,”趙觀南一整個洋洋得意,“到時候我們婚宴一定請你!”
她說完就大踏步地出了乾清宮,随機指了一個路過的小太監:“就你,過來給我帶路。”
趙觀南看似随機一指當然不是真的随便點了号人,指中的小太監正是早就等候多時的多寶。
多寶也沒有多話,蒙着頭就在前面帶路,兩人腳步飛快,全然不顧身後大喊着的李和全:“殿下,殿下慢點,老奴和殿下一起去!”
前面有多寶引路,手裡又高舉着聖旨,身後還有李和全這位乾清宮總管太監背書,趙觀南一路暢通無阻,哐嘡一聲就推開了曉青齋緊閉的院門。
趙觀南大緻掃了一眼,才對公主居處簡樸幾個大字有了深刻理解,什麼簡樸,她看是窮苦還差不多!紅木柱子掉漆也就算了,有些地方居然還有裂紋,窗紗用的是最薄的油紙,院内鋪的是最次的青磚還有多處缺損,整個曉青齋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座所謂集景帝父愛之大成的小佛堂了。
沽名釣譽!趙觀南冷哼一聲,擡腳踹開院門,首先迎上來的是聽見動靜的張嬷嬷,老嬷嬷在曉青齋作威作福慣了,聽見外面有動靜卷起袖子就要開罵,誰知差點被院門砸中不說,罵聲還沒出口就看見了一臉陰沉的趙觀南。
正疑惑時,李和全終于趕到了:“殿下可讓老奴好一通走啊!”看見愣在原地的張嬷嬷嫌棄地一揮浮塵,“嬷嬷愣着做什麼,快叫公主出來接旨。”
“不用麻煩了,本殿下親自去送。”
饒是趙觀南做好了小桃可能會在宮裡受委屈的心理準備,可當她打開佛堂大門看見正頂着佛燈的楚桃,心髒還是狠狠一縮,楚桃現在像極了一隻美人燈座,他跪得筆直,任由蠟油滾濺在他身上,從低垂的額頭到久跪的雙膝,到處都有凝固的蠟油,當然最慘的還是他的雙手,幾乎被完全覆蓋了一層白蠟,極白之上是被燙紅的手指,蜷縮着卻穩穩地捧着一盞佛燈。
“這是怎麼回事?”李和全叫着不合禮數,跟着趙觀南看見楚桃的慘狀也是一愣,他從前從未随景帝進過小佛堂,還真不知這裡居然陰森得與慎刑司别無二緻,而公主居然每日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
突然闖進來的大片陽光,讓久處黑暗中的楚桃閉眼緩了許久才勉強能視物,他愣愣地擡頭看着接走他手中佛燈的趙觀南,還是被李和全提醒了接旨才反應過來。
楚桃以為自己在做夢,這些天以來,他都是在黑暗一片的佛堂裡度過的,不小心睡着了會被嬷嬷抽醒接着頂燈,早就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小佛堂一日三餐也并不定時,表現得好才能有飯吃,可怎樣才算是好的表現隻有嬷嬷說了才算。
就這樣饑一頓飽一頓,楚桃的腸胃根本受不了,反複幾次後,他有時喝水也會吐個一幹二淨,身體衰弱精神當然也好不到那哪去,楚桃經常上一秒意識清醒還在頂着燈,下一秒就陷入了夢中,他做的夢也不再固定,有噩夢也有美夢,有些是前世發生過的事,也有的就隻是個夢,楚桃剛看見趙觀南的時候就以為自己在做夢,隻不過這次運氣好點,是個美夢。
趙觀南緊抿雙唇,周身氣壓低的可怕,她唰一聲展開聖旨,隻想快點走完流程——她要快點抱一抱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