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世子為殿下所救,就算殿下如實相告,他也未必會與殿下為敵。”淮序寬慰道。
蘇玉淡淡應了一聲,未在此事上多做停留。“可還有其他的消息?”
“上次陳泗那三人已經查明,與鎮上人口買賣有所關聯,不僅是逼良為娼,還有典妻賣女等。”淮序說。
蘇玉指尖翻飛,冷笑:“廣陵鎮縣令呢?”
“許員外、許畏之牽頭,縣令擔保,整個渝州都有侵染。渝州府尹是杜相那邊的人,又與廣陵鎮縣令為連襟。”
“府尹那邊目标太大,先趁着這次夏考将縣令換下來。”蘇玉取大紅色的繡線,落下一朵豔紅色的梅。“許畏之,就讓傅雲來吧。”
淮序心思玲珑,蘇玉稍稍一提,他便能迅速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傅世子年輕着呢,一怒為紅顔除去個為禍一方的惡霸算不得什麼大事。
倒是殿下,莫将自己搭了進去。
“可留意到什麼人能替這個位置?”蘇玉問道。
“有。”
淮序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展開,平鋪在蘇玉面前。畫像者筆工絕妙,簡單數筆卻将對方特點展露無疑。一雙半阖的丹鳳眼,眼尾綴着一抹和善的笑意,但眸光遊離暗含玄機。眉間用朱砂點着一顆紅痣,透着一股悲憫和邪性。
觀音相,薄情骨。
“此人名為姜竹知,是姜家的養子,母親是姜府填房夫人,當初做過青樓魁首。”
“他的身份,有疑。”蘇玉看着畫像笃定道。
姜家曾經也是世家,就算如何落魄,也淪落不到娶青樓女子為正妻,更何況還帶着一個生父不知是誰的孩子。這其中,定然有些不為人知的蹊跷。
“關于姜家的舊事太過久遠難以尋迹,短時間内難以明了。不過姜家的家主凡事都由這個養子做主,他也和杜相沒有關聯。屬下以為,可以拉攏利用。”
蘇玉道:“他的妹妹是姜家小姐姜霖洇?”
“正是張娘子的手帕常客。”淮序回道。“姜竹知與其生母關系并不好,但對這個名義上的妹妹卻是無微不至。”
蘇玉點頭,算是明了那首小詩的含義。
“姜竹知的身份還得繼續深查,留意下姜霖洇與他的關系。縣令一事也停不得,你去辦吧。”
“屬下領命。”淮序應道,随後悄無聲息的離開裡間。
蘇玉重新将叉杆支上,望着遠處青山,眸光逐漸幽遠。
——
一日過得極快。
林氏将家禽收攏關進棚中,林丫頭幫忙準備着晚飯。
眼瞧着圓日西沉,天色漸暗,卻遲遲不見徐哥兒的身影。
林氏一時心焦,擔心在山上出什麼事,正想着出去找找,就見遠處一高一矮回來的兩人。
傅雲背着竹簍,閑庭漫步似地走在前面,連帶着那身粗布衣也穿出了寬袖錦衣的感覺來。墨發高束,碎發松散的垂墜額前,襯着那張如谪仙般的俊顔。
徐哥兒在他身後,匆忙邁着短腿,吃力跟上。
林氏嘴裡醞釀許久的呵斥還沒出來,就被徐哥兒手裡的東西吓了回去。
隻見他一手提着一隻有半個他高的灰兔。灰兔在他手中縮着四肢,一動不動。
“哎,哪來的?”林氏的手下意識先将東西接了過來,看了一眼兒子,将詢問的目光轉到傅雲身上。“小哥,你們不是去砍柴了嗎?”
傅雲露出一口白牙,信口胡謅道:“今天運氣好,碰上兩隻撞上來的兔子。”
林氏知曉他這是在說俏皮話,他們常年住在山腳,能不知道這山上的兔子精着的嗎。
徐哥兒憋不住事,打獵來的熱血還沒冷去,他紅着臉喊道:“都是阿叔打的,就用我常玩的彈弓,一發一個準,太神了!”
林丫頭聞言從竈房裡跳出來,好似是錯過了天大的好事。
“阿叔,怎麼不帶我一塊去!”
傅雲挑眉,嘴角揚着一個不羁的弧度,帶着一股吊兒郎當的浪蕩味。
“你個姑娘家家去什麼去!”林氏轉頭呵斥了一句,接着對傅雲說:“小哥,這兩隻兔子你還是提回去吧?”
傅雲擺擺手拒絕,“嫂嫂說的什麼話,徐哥兒撿回來的自然是他的,再說,我這還有呢。”
他拍了拍背上的竹簍示意,“山上多的是兔子,一窩一窩的,肥死了,改天再去撿兩隻回來。”
村裡都是些莊稼人,平日裡除了種地,就是在山上尋點野菜。節日之外能吃上幾塊肉之外已是奢侈,這兩隻灰兔着實珍貴。
傅雲常年吃得都是好東西,如今就算落了難,也不會在意這些。
他懷裡揣着東西,不與對方多說,轉身回院裡去了。
蘇玉煮上了野菜粥,聽到動靜,出來接他。
“小娘子,你猜我打着什麼了?”
傅雲獻寶似的湊了過來,他發間沾着林間的草屑,卻渾然不覺燦爛的笑。
蘇玉墊腳替他将草屑摘幹淨,因為挨得近,草木的馨香撲面而來,兜了傅雲滿懷。
一瞬間,心跳如鼓。
傅雲耳尖悄然染上一抹粉色,他想,大約是懷裡的東西不安生。
“打着什麼了?”蘇玉輕聲問。
傅雲低頭,對方眼尾如勾,淺色如冰透花瓣的唇上帶着清淺的笑意,令人忍不住低頭輕嘗。
傅雲一時恍了神,慌忙從懷裡掏出兩個雪白的團子。
手心毛茸茸的一小團,好似坊間最松軟香甜的糕點。
小東西大約是在他懷裡窩得久了,這會被掏出來不情不願的動了動前爪。
是兩隻沒有雜色的小白兔。
傅雲當時就想,張娘子見了定然歡喜。
果不其然,對方眸光中罕見的有了一抹驚異。
好似霞光揉碎在平靜的水面,風吹雪落,化為一地春花的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