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坐下。”
對方正在氣頭上,自是沒動。
傅川難得蹙了眉,“我此舉是為了天下安定,而且我已經同意了你和長公主殿下的婚事了。”
傅雲目光停在兄長手邊的紅色灑金絲帛絹書上,“傅硯止,你瘋了?”
傅川說:“别喊,當初給你介紹那麼多閨閣小姐你不要,現下正好,也算是了結你的終身大事。”
傅雲氣笑:“好啊,倒成我的錯了?傅硯止,你做人嗎?”
小世子的暴脾氣,當場冷着俊臉出了門去。奪了馬鞭就要回校場,但想到校場裡還都是傅川的人。他腳下一轉,回了自己院子。思來想去覺得不得勁,又去了祠堂跪着。
侯府哪裡都有地龍,唯有祠堂冷的像個冰窟窿。
飛書拿了厚披風來給他披上,“殿下怎麼又和侯爺吵架了?”
傅雲冷哼,“他這是要我去和親,當我是侯府生的郡主!”
飛書将熱包子從懷裡拿了出來,冬日穿得厚,出入時也沒人發現。
傅雲早就餓了,可算是等到一口熱乎的了。“嫂嫂知道了沒?”
飛書點頭,“夫人往侯爺書房去了,這會正說呢。”
傅雲嫂嫂出身東臨江氏,閨名江舒雪,是老夫人過世後,這侯府裡最疼傅雲的人。
而侯爺最是聽夫人的話,這次夫人出馬,肯定能助世子平息此事。
書房内,江舒雪端了湯盅遞到傅川的手邊。“雲兒去了祠堂。”
傅川丢開折子,端起湯盅一看,就見湯上頭結了一層冰碴子,當下明白對方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愛去就去,慣的什麼臭毛病。”說着放下湯盅要去拿折子。
江舒雪摁住他的手:“你同我交個底,非去不可嗎?”
傅川反手與她相握,難得解釋:“皇位空懸多年,杜相虎視眈眈,太子勢單力薄。太子若敗,天下不甯,邊界動蕩,介時侯府也必然會卷入其中。倒不如趁現在早做打算,至少太子登基,天下會少受些戰亂之苦。”
江舒雪素指撫過丈夫的衣領,擔憂道:“雲兒畢竟還未及冠,阙都這種兇險之地,他怎麼受得住。”
她初見傅雲時,對方才八九歲,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
“十九歲不小了。”傅川輕聲,“我十四歲披甲,二十歲封侯,十三年槍林箭雨的你怎麼不疼疼我?”
後面那句總歸是不正經,惹得對方捏拳捶了捶他的胸膛,“你也不害臊。”
兩人又說了些話,江舒雪遣自己的貼身侍女叫傅雲過來。
傅雲得知消息,将披風取下丢給飛書,随人到了書房。
他故意瘸着腿,雙眼含了一汪淚,委委屈屈叫了一聲:“嫂嫂。”
“華悅,快去廚房取盅熱湯來,再讓他們備上膳。”江舒雪吩咐完侍女,扶着傅雲在書房一側的軟榻上坐下,“侯爺說你沒用午膳,餓壞了吧?”
傅川冷冷瞪了裝瘸的傅雲一眼,“我可沒說。”肉包子味都沒散幹淨,他哪能餓着啊。
江舒雪沒理夫君嘴硬心軟的模樣,“雲兒,今天的事嫂嫂已經知道了。”
傅雲心中雀躍,面上半點不顯,隻是接下來對方的話卻給他好不容易回暖的心又潑了盆涼水。
“長公主殿下才色雙絕,溫柔娴淑,與你是極為相配的。如此姻緣,可不能錯過。”江舒雪柔聲勸道。
傅雲看向書案後端坐的兄長,知道這回對方是鐵了心要将他踢出去。
操。傅雲撤去淚光,面色緩緩沉靜。
當初就該早些定親,免得現在被太子拿捏算計。還有今天來的那倆人,定然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離開雁郡。
他不知曉造訪侯府的正是太子,在離開侯府後也并未出城,反而落腳在城中的一處客棧内。
此時雁郡往來的人并不多,待到天氣回暖,才會多些行商送貨之人。所以客棧内,如這天氣一般冷的逼人。
掌櫃的一家正縮在角落一處烤着碳火,見一個少年退開虛掩的門進來,才急忙起身來迎。“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少年往一側移開半步,身後一個高挑身影跟着進了門。“店家,兩間上房。”
有風倒灌了進來,掀起對方的帷幔,令那張昳麗的臉昙花般一現。
驚鴻一瞥之下,店家竟是忘了答話。待到少年的刀鞘點了點他的肩頭才回過神來,“客官要上房是吧,有的有的。”
這邊冷了好幾個月,即便是上房,其中的被褥也因許久未曾曬過帶着一股黴味。遊稚皺眉問道:“沒有更好的嗎?”
店家苦笑:“客官,這在西北已經算是頂好的了。”
遊稚還欲說些什麼,被蘇玉出聲打斷:“勞煩了,房内還需上些碳火。”
店家急忙應下,退了出去。
“殿下,天色尚早,為何我們不今日出城?”淮稚問道。
蘇玉将窗退開一條縫,恰好能看見城門口,“雖與明澤侯達成了一緻,但他能不能舍得将傅雲送出來,我也不能保證。”
再者此行本是為引杜晚林上鈎來分擔長公主的壓力,若是傅雲有個閃失,怕是占不到先機,又要陷入被動。
遊稚似懂非懂,卻不再發問。心中謹記父親囑咐——跟着太子殿下,要少問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