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到達黎安時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十月本就是初秋時節，黎安又是南方城市，這時也并不冷。

姜早一下飛機就脫下了羊毛大衣挂在臂彎裡，但裡面還穿着件針織衫。打到車時，穿着件短袖的司機師傅還因為這個跟她閑聊了幾句，知道她是從京市過來的便了然了。

出租車行駛在并不寬的馬路上，兩旁種着的常青樹枝幹似乎越生越多了，樹冠上的枝葉一直都很繁茂。此時也為坐在車裡的姜早遮了陽，些許光斑透下來倒也不熱。

上次回黎安她心裡揣着的都是對姜毅病情的擔憂，根本沒有這麼多閑情逸緻去觀察兩邊的街景。這次她沒有看手機，一直看着窗外的家鄉。一棟棟居民樓的外牆還是和從前一樣斑駁，街邊的小店也沒什麼變化。

很快出租車便停在了一條小巷旁，姜早拿着行李下了車。和在巷口賣缽缽雞的老奶奶寒暄了幾句，面前又停了另一輛車。

車門打開又被關上，下車的兩人驚呼了一聲：

“早早，是我們家早早嗎？”

姜早應聲回頭，才發現是出去買菜的姜毅和沈芸兩人回來了。沈芸把手裡提着的袋子往姜毅手上送，三兩下跑過來抱住姜早。這次回家她沒有提前告訴爸媽，就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此時被媽媽擁入懷中，姜早撫了撫她寬厚的背：

“我在京市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啦，回來陪你們幾天~”

從她懷裡退出來時，沈芸急忙吸了吸鼻子，抑制住了眼角的淚水：

“那你可真是找對時間了，我和你爸剛買了這麼多菜回來，今天準備煮火鍋呢。”

姜早看了看一直在給母女倆當背景闆的姜毅，精神了不少，看來身體是完全恢複了。他兩隻手裡都提着不少東西，她忙過去接過來，三人一起往巷子裡走。

到了家姜早幫着把東西放冰箱，越看越不對勁，怎麼買了這麼多吃的？就他們一家三口肯定吃不完啊。

“媽，今天咱家是要來客人嗎？怎麼買這麼多菜。”

沈芸正在雜物間翻着許久沒用過的鴛鴦鍋，姜毅在旁邊聽見笑了聲：

“我看你是上班上傻了吧，今天是你外婆的生日呀。你舅舅一家都會過來。我還以為你就是挑今天回來的呢。”

姜早沒反駁，她确實是上班上傻了，而且老一輩的人過的大多是陽曆生日，每年都在變，姜早也就真的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會兒打開手機日曆對照着看才發現自己随便找的日子還真碰上了自己外婆的生日。

沈芸這時拿着鴛鴦鍋從雜物間裡走出來，聽見父女倆在讨論這件事也插了一嘴：

“你外婆下午來看見你啊不知道得高興成什麼樣呢。”

沈芸是她家裡最小的孩子，姜早又是同輩裡裡唯一一個女孩，确實最得外婆這個大家長的喜歡。

可是她還沒有準備禮物，而且現在已經快五點了。

像是聽見了姜早心裡的聲音一般，沈芸又開口：

“你放心，你能和她一起過生日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說得也是，姜早從高考完就一直待在外地，隻有寒暑假會回來，近兩年在京市更是隻有過年才會回去。每次都能完美錯過外婆的生日，這還是六年來第一次。

禮物就後面再補吧，在嘉莳掙的和這麼幾年開店賺的錢再加上國賽一等獎的獎金，她現在也算個“小富婆”了，還是想讓老人享享子孫福的。

沒過多久，門鈴就響了，姜早首當其沖過去開門。門外的人看見姜早都愣住了，隻有一個看上去三四歲大的奶乎乎的小女孩手上抱着一隻小兔子率先跑了進來，這是姜早表哥的女兒。

“幹嘛啊，都不認識我了？快進來。”

姜早開口玩笑着，看着幾人進來後又走到老人身邊去扶着她：

“外婆！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了嗎？”

老人擡起滿是皺紋的手摸了摸姜早的臉，心裡哽咽着：

“早早也回來了，回來好啊，回來好。”

話一落，眼裡的淚水就順着臉頰流了出來。

“外婆，今天過生日，别哭啊。”

姜早皺了皺鼻子，臉上帶着笑伸手過去擦幹外婆臉上的眼淚。

老人牽過姜早的手緊緊握在手裡，聽話地點了點頭，拉着她坐去了沙發上開始聊天。

一大家子人坐在客廳裡，把客廳填得滿當當的，有老有少。大人開心地聊着天，那個小團子乖乖看着動畫片，時不時轉過來讓姜早給她剝橘子吃。

她這個小侄女兒真是越看越可愛，姜早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給傅澤桉發了過去，順帶加上了好幾句贊美的話。

那邊可能不是很忙，很快就回了消息。

傅澤桉：【你小時候和她一樣可愛。】

姜早借着回房間換衣服的名義自己一人去了安靜的環境，看見這話時眉毛微微皺起。

早早棗：【你又沒見過我小時候，說得這麼肯定。】

傅澤桉：【也許見過呢？】

早早棗：【我看你是在你夢裡見過吧。】

傅澤桉：【我在你家電視櫃上放着的相框裡見過。】

姜早不知道回什麼，手機慢慢息屏，黑色屏幕上倒映着女生笑得燦爛的笑容。

手機再度亮起，姜早打開手機，笑容慢慢收起。

傅澤桉：【以後我們的孩子肯定更可愛。】

好吧，她幹嘛非要閑着沒事給他發小孩的照片呢。

看見聊天對話框上時有時無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傅澤桉仿佛已經能想象到遠在黎安的姜早臉紅的樣子了，他心情愉悅地放下手機拿起旁邊的文件看起來。

但這種時候，文件上的漢字就像變成了一個個小圖案，甚至還能從中看見姜早的樣子。

傅澤桉心想自己真是沒救了，再次拿起手機，發現姜早又回了一句。

早早：【誰要和你生孩子。】

這下他笑得更歡了，整個胸腔都連帶着在顫動。

傅澤桉沒再逗她，問她今天是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對面卻說什麼都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