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樓一直到停車場時聿都異常的警戒,他恨不得貼着雲林藹的後背走,把自己藏起來才好,但他本人似乎完全意識不到自己離對方有多近,連進電梯都一個沒注意踩到了對方的鞋。
“對不起。”他慌張地退開半步,沒敢看前方投過來的視線。
第一天那股氣勢淩人的脾氣還曆曆在目,時聿很清楚對方壓根惹不起。
雲林藹隻投過去不太友好的注目禮,倒是沒說什麼,他便繼續躲在電梯的角落裡。人流再次擠了進來,雲林藹的後背貼的他很近,逼仄的空間裡他又聞到對方身上若有似無的味道。
這一次又不太像雨後的青苔,倒是有些接近清爽的蘋果香。
每一次聞到他都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麼信息素,答案總是呼之欲出卻又停滞在那裡,要是開口問對方又顯得很沒禮貌,所以時聿隻敢偷偷的把鼻尖湊過去一點點好奇地聞一聞,這會兒湊近了聞之後,好像又沒有蘋果的味道了。
隻是他全然不知電梯門是反光的,雲林藹仗着個字高,背後的小動作一目了然,雖然隻露了半個腦袋也能知道身後人的胡亂動作。
盯一會後他不動聲色地又收回了目光。
一出醫院大門,寒風凜冽地吹過,時聿凍地瑟瑟發抖,風雪糊了他滿臉,就連垂落的發絲都被吹的高高豎起。
就在時聿打算狠心跑着去停車場時,頭上落下一片黑色布料,讓他的視野變得不那麼清晰了。
時聿怔愣了一下,想擡頭看一眼卻被人隔着衣服一把壓住頭頂,使得他不自然的縮了一下肩膀。
“披着。”
不近不遠的聲音清淩如風,低低地飄進他耳中。
二人一前一後的往前走,時聿拉緊寬大的黑色外套,眯着眼睛在雪天裡走着,不時還要注意周圍有沒有熟悉的人。見停車場人不多,時聿才放下半顆心來,像來到陌生地方的流浪貓一樣喜歡東張西望,雲林藹終于忍不住憋出一句,“這麼有實力适合去當小偷。”
“小偷”頓了一下,拿出心中突然湧起的正道,“首先,當小偷是不對的。”
“其次,我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第二句他嘀咕的很小聲,但雲林藹還是聽見了,“以防萬一什麼?”
以防萬一雲林藹把他又送回去,時聿瞥了他一眼不敢說實話,“沒什麼。”
雲林藹不想管他心裡那些門門道道,兩人頭頂都沾了雪點,就讓他趕緊坐進去,等在一邊準備跟着坐進後座。
“雲中尉?”
聽到聲音,時聿和雲林藹背後皆是一僵,千防萬防還是來了。
雲林藹餘光中看了一眼Omega僵硬不自然的後背,順其自然的将車門“嘭”的一聲關上,轉身朝着過來的人,面上自然道:“鄭獄長。”
即使暗地裡有多和這個年輕獄長不合,表面上都要給足對方面子,鄭蕭一臉假笑,“也來醫院看病?”
雲林藹點點頭表示默認,他的症狀很多聯盟的人都清楚,這裡的醫生也是跟他最熟,所以對方也沒有任何懷疑。
“剛剛看到還有個人進車裡了,怎麼不出來打聲招呼?”鄭蕭依舊直着身,擡手曲指在防窺的玻璃車窗上扣了扣,雲林藹不知道裡面的人聽到聲音會不會吓死,但他還是神色如常,“一個朋友,臉上有點燒傷,就帶着他一起來了。”
“怪不得都不肯出來。”鄭蕭面上帶笑,顯得極為刻意的親和,露出不經意了然的神情讓雲林藹感到厭惡。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代我跟你父親問個好。”鄭蕭擡了一下手,客氣的表示不用對方送。
“再見。”雲林藹雙腳并沒有移動分毫,也沒有要送送的意思。
畢竟是理事長的兒子,鄭蕭雖有點權利也隻是個獄長,級别高于雲林藹也從不敢說些什麼。
眼看着鄭蕭走遠,雲林藹才開門坐了進去。
他剛坐下就沉默的看着一旁幾乎整個腦袋都要埋在座椅底下的時聿,“......”
而時聿隻聽到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不确定鄭蕭有沒有徹底離開,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甚至都在想萬一自己被發現了就趕緊跑,雖然跑不遠但是咬傷一個人應該綽綽有餘。
頭上的帽子突然被摘下,時聿猛地抖了一下,眼神非常兇狠嚴肅的回頭瞪過去。
雲林藹手指頓了一下,“你要殺誰?”
不過後來他就眼看着對方在發現是他時逐漸軟化的眼神,像流浪貓恐懼的瞳孔忽然就散開了,雲林藹瞥向他的腦袋上,沒有飛機耳。
“我以為是别人...”時聿是在轉頭前聞到熟悉的味道的,但一時眼神沒轉變的過來,導緻現在如此尴尬的境地。
對方落了一身的雪,時聿安靜的看了一會覺出氣氛有些古怪,于是他沒話找話,看了眼空蕩無人的駕駛座,“誰開車?”
雲林藹這才從他的腦袋上移走目光,拿出口袋裡的手機給陸亦川發了個消息。
【給你四分鐘,不來我就開車走了。】
車是陸亦川的,意味着如果不開車跟他們一起走的話,他就得在寒風中攔車了,且外來車輛隻能停在116區的外圍。
【我飛來。】
雲林藹果斷收起手機,身體前傾在兩個前座的夾層裡翻出一個計時器,他扔給時聿,“覺得無聊就計時四分鐘。”
時聿雖然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但還是聽話的調了個四分鐘計時,一時間車廂裡隻有秒數跳動的聲音。三分鐘過去了,時聿還是不知道什麼意思,卻無意間說了一句,“還是很無聊怎麼辦?”
雲林藹看了他一眼隻是沒作聲,接着就從後視鏡裡瞄到一個飛奔過來的人影,視線再移到時聿手上的計時器,三分三十六秒。
駕駛座一打開,跑過來的人影突地坐回位置上,轉過頭把計時器一把撈了過來按下暫停。
陸亦川驕傲的晃了晃時間停留在三分五十八秒的計時器上,滿臉的驕傲,“一千米能跑三分三十秒的滿分大神。”
雲林藹哼笑一聲,“退步這麼大。”
陸亦川啟動車子,從醫院住院部跑到停車場也足有一千米,他連氣都不喘一下,時聿滿臉的驚歎。
“這不是身上還有傷嘛,剛剛去住院部看了眼陸衍,差不多再住兩天就能出院了。”
雲林藹冷不丁地:“刀傷的還要住那麼久。”
時聿在一旁聽了一會,忽然反應過來雲林藹受了槍傷卻連一天院都沒住,也不知道這幾天下來是怎麼換藥的。
“人家哪像你皮糙肉厚的,對剛進隊的士兵别要求那麼高。”
雲林藹也不是什麼多管閑事的人,隻是陸衍在隊裡是陸亦川的手下,他難免會多留心。見對方護着那個表弟,雲林藹無語地不想說話,轉過頭去看窗外。
蓦地,他感覺旁邊人的視線停留在自己這裡,轉過頭來還真是,時聿正凝着神地盯着自己左肩,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在看什麼?”
對方還是蹙着眉,滿腦子都是書裡出現的一大段文字:槍傷該怎麼處理?
羅列出來的是四個治療方法,但那都是針對止血消毒,并沒有出現後續敷藥的講解。
“?”雲林藹繼續注視着發呆的人,頭一次出現滿臉的疑惑。
過了好久,他才聽見對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那個并不怎麼癢的頭:“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口嗎?”
此話一出,前排的陸亦川相當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請一個司機過來開車,這樣他還能瞅到雲林藹那精彩又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用。”
以為對方不會再糾纏,卻沒想到這次他異常的執着,“就一眼。”
看着他豎起來的一根手指頭在眼前晃來晃去,雲林藹突兀地移開目光,面上稍微有些崩裂但好在沒人察覺,“下午醫生會來家裡換藥。”
意思是千萬别錯過看醫生做實操的機會,時聿眼裡放光并且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