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首砂!你怎麼回事?都要比賽了,連劍都不會握了嗎!”
斥責聲讓劍館内揮劍的劈砍聲停止了一瞬,又在下一聲斥責轉移到其他正在進行訓練的劍士們的身上時恢複。
“繼續練!手動起來,腳踩穩!一個個的都沒吃飯嗎?!”
松下首砂看着立于身前,被他一劍劈倒的木樁,和單手握劍的那隻手,也很奇怪為什麼出招時,下意識選擇單手握劍。
“你以為你在玩西洋劍嗎?開什麼玩笑!”老師扶起被松下首砂劈倒的木樁,“看準劈砍部位!”
“是!”
松下首砂重新握劍,加入了與其他劍士們節奏一緻的劈砍訓練中。
趁着老師換護具的工夫,好友一步三回頭,實時瞄着老師的動向,蹿到了松下首砂身邊。
“首砂!”好友裝模作樣揮着劍,與松下首砂搭話,“怎麼回事?還沉浸在遊戲裡呢?”
“好像是,”松下首砂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剛才真以為自己拿着遊戲裡的劍。”
就連剛剛劈砍角度、力道的運用,都像是對遊戲技能的操控。
隻有剛才那樣,才能使出最大的力道應敵。
擊中緻命處,破壞敵人的行動能力,以壓制性的力量獲得勝利。
這樣的劍術,不是他們這種以觀賞性和巧勁兒為主的劍術課追求的目标,也根本不符合老師的教學理念和比賽的得分關鍵。
松下首砂剛才使用的劍術,隻适合真正的戰鬥,那種以求生為目的的戰鬥、以制裁敵人為主旨的戰鬥。
“不過你剛才那幾下劈砍是真的帥,唰唰幾下,這樁子竟然就那樣被擊倒了。”
朋友有樣學樣,照着身前的木樁也來了幾下。
卻隻是被劍柄震得虎口發麻,木樁紋絲未動。
“嘶——”朋友甩了甩手,看着泛紅的戶口,又瞄了一眼松下首砂的手,“這就奇了怪了。”
朋友的學習能力在整個劍館都能排得上名次,他能夠還原松下首砂剛才出劍的招式,并非隻是粗略的模仿。
正因如此,他才會奇怪為何用出了相同的劍技,卻沒有達到十分之一的效果。
明明出劍的角度、劈砍的細微調整、手腕的用力方向、胳膊的蓄力方式……他都進行了至少九成的複刻。
松下首砂沒有及時解答朋友的疑問,感覺到身後異動,抽劍後劈,眼睛甚至沒有對身後的情形進行判斷。
就像身體對突發情況的本能反應。
竹劍折斷的聲響再度壓制了整個劍館的劈砍練習聲。
劍士們不約而同停止了揮劍練習,目光齊齊投向松下首砂這一處。
斷裂的劍身砸在木質地闆上,發出脆響。
老師保持着舉劍格擋的姿勢,前後腳平衡着身體的中心,微微下壓的雙腿卸掉了松下首砂劈砍的力量。
雙手緊握劍柄,手腕肌肉繃緊,穩住劍身,身體的每一處動作都如同教科書一般精準。
但手持的竹劍擋下了松下首砂剛剛的那一擊後,被徹底斬斷毀壞。
氣氛有些凝重,朋友打量着老師的臉色,還未開口就被老師的眼神阻止了開脫的話語。
“殺人的劍術,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老師盯着松下首砂,看着對方那竟未出現一絲顫抖的手,目光瞥過掉落地面的竹劍。
他用來阻攔松下首砂招式而使出的力道也不小,按理說松下首砂不會一點兒都不受影響。
又不是怪物。
“這不是殺人的劍術,”松下首砂想要解釋,他的劍術怎麼會是殺人的劍技,明明是為了保護生命、保護弱者而存在的力量,“我隻是……”
他隻是,下意識以為身後有危險。
但劍館哪裡會出現足以危及生命的危險?這裡的一切都這般和平,至親、朋友都在身邊,健康而快樂,哪裡需要他使出那樣的招式對抗子虛烏有的危險。
“我隻是覺得,剛才需要用那樣的劍技對抗什麼。”
松下首砂看着老師那張熟悉的面孔,和劍館内已經見過無數次的劍士們的臉龐,有些自責。
因為他一時的狀态不對,耽誤了其他人的訓練進度。
“你的劍術,出了問題,首砂。”老師拿走了松下首砂手裡緊握的劍,解下了他身上的護具,揉着首砂淩亂的脫發:“這裡并不危險不是嗎?不需要那樣的劍技。”
“是啊,首砂,剛才那一下的确有些吓人了,幸虧是竹劍。”朋友也來搭腔,“不過倒是挺帥的哈哈哈,和遊戲裡的你一模一樣。”
朋友攬過松下首砂的肩,笑道。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你回去好好睡一覺。”老師難得寬容一次,沒有拉着劍館的劍士們往死裡練。
“抱歉,老師。”松下首砂朝着老師鞠了個躬,保持着鞠躬的姿勢,沒有直起身子,“這裡的确很危險,我的劍意不會騙我。”
許久未見隻在記憶中存在的母親、很久很久沒有嘗過的母親親手所做的飯菜、永遠不會辜負情緒價值的好友、教授劍道的老師,還有這劍館。
這裡的種種都與松下首砂被火災奪去平和而幸福的生活之前無二,美好又讓人眷戀。
但這裡不是現實中的世界。
他手中握着的也不該是那竹劍,而是雙頭蛇紋樣、名為彌忒拉的佩劍。
他的确被大火奪去了本應平靜而美好的生活,但是母親給了他自由,他不會甘心就這麼被困在虛假的美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