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的語氣裡,我能聽出你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但實際上,我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松下首砂因為被懸賞而産生的驚訝情緒已經被消化,當下他想到的最緊要的事就是将志一他們帶離這個島嶼。
他一個人被懸賞追殺無所謂,但是連累了别人,尤其是剛剛找到了新目标、确定了新方向、下定決心向着正道腳踏實地前行的志一他們,松下首砂的内心會無比自責。
“先别急着否認,你……”副官正欲解釋,突然作罷,拉起松下首砂的手就往自己胸口的位置放。
“喂喂,你,你你……”松下首砂猝不及防被拉了一個踉跄,“你可知神秘的東方古國有句古話叫作‘男男授受不親’。”
說完松下首砂也覺得這句話不知怎的有些别扭,但也顧不了那麼多。
“什麼?”副手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行為多麼讓人誤解,隻是想要以最節約時間、盡量不洩露機密的方式讓松下首砂明白他的意圖。
松下首砂還想掙紮,但副手的神情堅決的如同面對他們海軍最高将領宣誓一般,這樣讓松下首砂想要看看對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他的手掌被副手貼于胸口,被海水打濕的衣物很快便将體溫過渡到松下首砂的掌心。
規律而又緩慢的心跳,如同樹影之下的光斑,傳遞着溫暖的力量。
那是蘊藏魔力的寶石才會産生的穩定力量波動。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的心髒怎麼會出現魔力?”松下首砂貼在副手胸口的力道漸重。
“别激動,我暫時還不需要心髒按壓。”副手見松下首砂明白了他的意圖,松開了松下首砂的手,“我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那現在跟我說話的是鬼?”松下首砂調整好情緒,看着副手,等待對方的解釋。
“……然後,我又活了。”副手感受着自己的脈搏與血液的流動,仍能夠因為當初的“神迹”而新奇。
六年前,副手加入海軍不久,被派去一個地理位置偏僻的島嶼執行任務。
他們這些小兵的任務就是堅守在島嶼外圍,不讓任何一個罪犯逃出該島,但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想到,這一次任務本就是有去無回。
“我也奇怪過為什麼這一次執行任務的隊伍裡基本都是想要戴罪立功、曾經犯過事、走錯路的海軍和想要減刑的海賊,但我終究是低估了‘那些人’對生命的漠視。”
副手帶領其他隊員完成了對小島的包圍控制後,突覺天空出現異變,令他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力量,瞬間降臨在這個島嶼。
前一秒他還在勸說想要突破包圍圈的島嶼原住民、任務中标明為“罪犯”的人,不要試圖阻礙他們完成任務,他們的任務隻是看守這個島,以及島上的民衆,不會對他們進行攻擊。
下一秒,整個島嶼,包括他們這些包圍住島嶼的海軍與海賊,全部被漫天炮火與神秘力量吞噬。
“那一刻我已經死了,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性命。”副手微微仰頭,看向半空中的位置,仿佛眼前又出現了當年的場景,“沒有痛覺,我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麼。”
副手再次醒來的時候,早已不在執行任務的島嶼上,他看到了漫無邊際的森林綠浪和看不見頂端的高大樹木。
“有個身着兜帽長袍,手持古怪木杖的女人,坐在巨樹暴露在地表之上的樹根上,告訴我,是她救了我。”副手指着自己的心髒處,“她把她手杖上的寶石塞進了我支離破碎的身軀中。”
聽到副手的描述,松下首砂基本确認了副手口中的那個女人的身份,巨樹恐怕就是擎天樹,和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看到的那棵樹想必是同一棵。
那麼,那個女人說不定就是來自破壁大陸的魔法師。
如果是魔法師,副手的心髒擁有與寶石相同的力量一事就說得通了。
“當時的我隻是驚歎于她能夠重塑生命的力量,根本沒有想過這樣的力量對這個世界有多麼可怕。”副手觀察着松下首砂的表情變化,發現對方并不意外這個世上存在這樣的力量。
“你被海軍當作棄子,奪去過生命,仍舊選擇為海軍效力,也是愛得深沉。”松下首砂挑了個根本不算副手想要表達的内容的重點,強調道。
“可能就是因為看清了這一點,才會選擇向上爬,如果有一日,我爬到了擁有話語權的位置,或許就可以從内部改變它。”副手突然察覺被松下首砂帶着跑偏了話題,輕咳幾聲,“總之那個女人一直嚷嚷着‘來早了’,一邊抓耳撓腮地念叨着聽不懂的神秘咒語。”
“你怎麼知道她念叨的是咒語?”松下首砂發現了盲點。
“因為聽不懂?”副手解釋道,“加上她一直拿着那個手杖比劃着什麼,身上還一亮一亮的。”
“身上一亮一亮的,那是螢火蟲。”松下首砂沒想到在普通人眼裡,魔法師使用魔法的時候會是這副模樣,“你大概是因為海軍對你們的生命的消逝置若罔聞的态度,氣昏了頭。”
突然來到這個沒有魔力的世界,那位魔法師恐怕也想盡了辦法試圖離開吧,身上儲備的寶石夠多,還能夠有魔力供給,等到身上的寶石都消耗殆盡……恐怕就會魔力盡失,變成普通人。
不論在什麼地方,異類的處境都可想而知。
松下首砂還想着幫他這個早他幾年來到這裡的“前輩”打個掩護,卻沒想到他的這個“前輩”比他想象的還要能折騰。
“我剛剛死而複生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但你能夠感覺到我心髒中的力量不是嗎?”副手又擡手抹了把自己的臉,“爆炸讓我渾身上下都沒留下幾塊兒好肉,這張臉皮都是那位女士幫我重塑的。”
果然是魔法師。
松下首砂扶額,破壁大陸有一半的魔法師都會重塑容貌與身材的魔法。
“難怪你重新進入海軍一點兒也沒引起懷疑。”松下首砂道,“你果真有兩副面孔。”
“她救了我之後,留給了我一顆寶石,說我下次如果快死了就在身上開個直通胸腔的洞,把寶石塞進去,說完這些就離開了。”副手歎了口氣,“沒想到三年之後,再得到有關她的線索,就是她被處刑的消息。”
“什麼?”松下首砂追問道,“為什麼會被處刑?”
“無人知曉原因,她的罪名就是‘惡魔大陸流亡者’。”副手在那幾年也曾尋找過救命恩人的線索,但一無所獲,就好像有關她的消息都被什麼人專門處理過一般。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點兒零碎的線索,卻沒有任何能夠繼續下去的方向,這樣一來他多少也能猜到是内部高層封鎖了信息。
松下首砂琢磨着這個罪名,默念着“惡魔大陸”幾個字。
魔法師不會那麼容易就範,如果無力反抗以至被處刑,想必魔力早已消耗殆盡,她沒有任何反抗、逃脫的力量。
對一個沒有力量的人斬草除根、對她曾經所擁有的力量恐懼又厭惡至極,那位魔法師到底做了些什麼?
“來早了”又是什麼意思?
“有些海賊不一定清楚‘念’的力量,但多數海軍都知曉什麼是念能力,念能力不足以将矛頭引到你的身上,除了念,你與她一定有什麼共性暴露了出去,才會被人察覺。”
言已至此,松下首砂哪裡還想不明白這個“共性”的含義。
無非就是劍氣與魔力。
即便将念能力與劍氣融合,他的劍氣還是有着無法抹除的特殊性。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看來,我得跑了。”松下首砂站起身,轉舵準備開船去找志一他們。
“你如果能夠加入海軍,說不定懸賞令就能夠撤銷,跟着卡普中将,讓他确認你對海上世界的穩定沒有危害,說不定……”副手的話被松下首砂打斷。
“說不定下一個需要将寶石當作心髒使用的人就是我了。”松下首砂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副手的建議,“你們海上的懸賞,關我久居内陸的人什麼事?要是因為加入海軍,被限制了行動,那才更危險。”
扔下這麼一句話,松下首砂将漁船的馬力加到最大,朝着志一他們停船的港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