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辜雪趕到燕府的時候,正看見有好幾個小厮在往馬車上裝東西。
這是要搬家?
問了府中的丫鬟,都說燕熹在書房,燕府她攏共也沒來過幾次,她又認不得路,便請丫鬟引她過去。
燕熹細數着書架上的書,一本本的拿下來翻看,門口卻突然傳來丫鬟的聲音:“四小姐,到了。”
他轉頭看去,門口的人還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這幾日不知是不是案子查的太累,不眠不休的,眼底紅血絲也很明顯,隻是她那雙眼睛生的極好,目下看起來雖然紅紅的,倒也别有一股憐人的味道。
尤辜雪看着這滿地的書籍,和站在書籍中一襲青衣長衫的男人,隻是瞥了她一眼,就不再理睬她了。
“你這是要搬家嗎?”尤辜雪擡腳,踏過那些書,來到他面前,“這麼多書?”
燕熹啪地一聲合上書籍,沒好氣的剜了她一眼:“我要去幹什麼你不知道嗎?”
哦對,他被自己一張嘴,趕去評卷去了,雖然是住在考試院裡評卷,可也用不着帶這麼多書去考試院吧?
“你又不是去教書的,幹嘛帶這些?”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
這人說話,依舊不好聽,尤辜雪卻罕見的沒有脾氣,她笑了幾聲,試探性的問道:“燕大人,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宋聞有問題的?”
燕熹睨了她一眼,譏諷道:“喲,反應過來了?”
“我又不是傻子。”尤辜雪不滿他老是貶低自己的智商,“隻是奇怪,你既然知道他有了異心,又是用什麼方法讓他又收手了呢?”
燕熹把手上的書放回了書架,似乎是不想帶這本走人,他轉身挑着下一本,嘴巴上還是在回答着尤辜雪的問題,隻是語氣依舊很不客氣:“你以為,就他林言璋有錢?”
言下之意,就是他出價比林言璋高,宋聞的忠心,自然是價高者得。
看着燕熹的背影,尤辜雪第一次覺得這家夥還有些小傲嬌,明明幫了她,還不願意主動說,做好事不留名啊,她笑着鼓掌,沖着燕熹豎起大拇指。
“燕大人果然厲害,下官佩服!”
她今日一進門就對自己一頓猛誇,燕熹倒是有些不習慣,尤辜雪見他還在收拾,也在他身後的不遠處蹲下身幫忙,替他整理着他扔在後面的書籍,嘴巴上不得歇的唠嗑。
“燕明夷,你好歹也是禦史大夫,這麼大的燕府,就随便讓人進嗎?”
她方才幾乎是問了就進,壓根沒人管她是來幹嘛的,甚至于丫鬟還會領她進門,直接找主人。
燕熹看書的動作一頓,側頭看着蹲在地上的人,一邊整理他的書,一邊問話。
許是蹲着累,她直接盤腿坐下,她今日沒有穿官服,而是一身水藍色的羅裙,襯的膚色極白,細軟的發絲貼着側臉,有些擋事,被她直接壓在了耳後。
從他的位置看去,尤辜雪的面容雖然因為年紀小,帶着些許的稚氣,可是面部線條流暢,那雙剪水眸極為透亮,瓊鼻之下的唇瓣,飽滿且紅潤。
一句話丢出去,沒有反應,尤辜雪狐疑的轉頭:“燕明夷,我問你話呢?”
燕熹坦然的收回目光,将書本放在身後的箱子裡,轉開眼神:“要是沒事,你可以離開了。”
看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尤辜雪也不糾結,她想了想後,抿了抿唇瓣,誠懇道:“謝謝,燕明夷。”
燕熹背過身去的身體明顯因為這一句謝謝,僵了一下,翻頁的指尖也有些微顫,他垂下眼簾,不自覺的勾起唇角。
“謝我什麼?”
“謝謝你将餘舊借給我,謝謝你在客棧裡,把我拉出火海,謝謝你送的袖箭,也謝謝你提前洞察宋聞的倒戈,救我一條小命……”
這麼一說,尤辜雪發現,燕熹在不知不覺中做了好多,而這些都是在護着她活下去的前提裡,他已經與第一次見到時,有了很大的改變。
尤辜雪細數感謝的話,聲音逐漸的變小,她發覺,燕熹在不知不覺中,似乎真的變了好多。
這個黑化值能降低所帶來的影響,真不是蓋的。
燕熹唇邊的笑意增大,不錯,還不算白眼狼。
他的書房裡有一個類似于落地窗一樣的東西,隻是它沒有門,尤辜雪不知道它叫什麼,但是通過它往外看去,是一小片的院子,從外面吹進來一陣風,掀起她鬓角的發絲,夕陽的餘晖把整個書房都照的格外暖,竹簾微微晃動。
“燕明夷。”
燕熹轉頭,她癡癡地眺望着天邊的晚霞,笑的傻:“你這書房真好看。”
他做的這些事被這丫頭發現後,從進來就一直在誇他,現在居然還誇到了書房。
燕熹并不回話,隻是接着整理自己的東西,等會去了考試院,鎖院後一個月不能出來,沒有書,他也會無聊。
看他忙了起來,尤辜雪也一道幫忙,她沒看過這些書,就一個個的把名字讀給燕熹聽,問他要不要帶,于是,二人的對話就變得十分的簡潔,一個讀名字,一個隻回答要和不要。
“《幽異錄》帶嗎?”
“不要。”
“《雅韻詞集》呢?”
“不要。”
“《漢書》?”
“要。”
“那《明昭文選》呢?”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