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燕熹的話,尤辜雪也沒有回家,而是再度的回到了府衙,将陽月女有關的卷宗全部都調取了出來,隻要是年齡符合的女性失蹤案,她全部拿了出來,還就真的有了個發現。
多數的女子都沒有屍體,也失蹤了,可是似乎有一個是例外。
這個女子叫李翠雲,家裡以殺豬為生,有個夜晚打更的目擊者,見到過這個女子,他當時是在打更的時候,正好路過雀閣的後門。
看到有幾個大漢從馬車上運着一麻袋一麻袋的東西,本來不知道是什麼,結果有一個麻袋突然間劇烈的動了起來,導緻紮口的繩子松開,也就讓打更的看見了她的臉。
平常買李翠雲他們家豬肉的顧客也不少,都認識李屠夫家裡的這個小女兒,他們家可不算什麼窮人家,斷然不會淪落到要把女兒賣到雀閣來求生。
因此,他報了官,可是負責這個案件的縣令在查到雀閣的時候,就斷了。
尤辜雪自燈火裡擡頭,腦子裡炸開一道響雷,在原文裡,她記得小白兔女主有一次被林枕月陷害,想要找人牙子将她賣進雀閣裡,也是太子風靈均出面才救的她。
而之所以需要太子出面才能救人,是因為,雀閣的幕後之人是周家。
想起來燕熹說她看卷宗走馬觀花,尤辜雪在此刻恍然大悟,敢情這個家夥早就知道陽月女案與周家有關,所以,才會一直笃定她不敢查。
若是真把這土埋到了周家頭上,他們肯定會不遺餘力的報複尤家,直到她放棄這個案子的調查。
可是反過來想不對啊,這個劉易學的刑部尚書,還是從周嘯風那裡買來的官職,按道理來說是周家的爪牙沒錯,就算不想讓她得到這個司執之位,也用不着推出來一個對自家靠山不利的案卷來讓她查吧?
她查不出來還好,這萬一要是被她被查出來了,豈不是會讓周家跌個大的?
尤辜雪咬了咬臉頰裡的軟肉,纖長的睫毛垂下,這個刑部尚書,真的是一心一意的效力周家嗎?
他到底是誰的人?
尤辜雪離開後沒多久,打更人的聲音開始在街頭巷尾響了起來,燕熹這才回神,已經是四更天了。
餘舊從屋外進來的時候,發現燕熹不在書房中,而是跑到了後院,獨自一人在喂着池塘中的紅鯉魚。
“屍體拿到了?”
餘舊點頭:“已經送往了府衙。”
燕熹便不再說話,可是看餘舊還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他便也開口:“想問我什麼?為何要幫她?”
“東家,周家的窯廠其實地處偏僻,且行事隐蔽,屍體也隻在深更半夜才會進行焚燒,尋常人是找不到這裡的,四小姐能找到本來就有些怪異,再平白無故的得到了屍體,周家人起疑,可能會暴露半步多。”
半步多的名聲不隻在江湖,乃至朝堂也是聽過它的大名,這是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大到暗殺刺探情報,小到民間最底層的蝼蟻,半步多如同洪水一般,滲透了個遍。
皇帝不止一次派人暗查過,均無所獲,他想收繳半步多的心思,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燕熹蹲下身子,玄色的衣衫鋪開在地上,遮住身下的花花草草,青絲置于腦後,露出的側顔俊美如玉。
那錦鯉半夜得到了吃食,也是興奮異常,在水面上便仆後繼的張開嘴,燕熹就離近了把魚食放進它們的嘴裡。
“還記得上次我讓你們查的雀金台裡,周嘯風那筆錢的由來嗎?”
“知道。”
那筆錢是周嘯風買賣官職得到的錢财,而其中有一筆,就是屬于刑部尚書劉易學的,半步多掌握的情報多,他們同樣也知道雀閣的幕後指使是周家。
“周家這一輩,也就周嘯風的腦子夠用。”燕熹說這話時,語氣極盡嘲諷,可手上喂食的動作卻沒有停,“在狩獵場上,尤辜雪帶人救我于虎口已經得罪了周家,在加上之前的栽贓事件,他自然清楚赈災銀一事,有尤家的手筆在,既然這樣,他又怎麼會允許尤家人進入刑部?”
餘舊不解道:“那為何周家人會讓劉易學給尤四小姐這麼一個案件,這不是對他們不利嗎?”
燕熹起身,拍掉了手上魚食的殘留物,又理了理衣衫,才步向不遠處的涼亭:“劉大人隻是買了個官職,這筆交易已經結束了,誰說他要一直效忠于周家了?”
這麼一說,餘舊就更疑惑了,他緊跟燕熹的步伐:“可是買賣官職的事情,早就已經把周家和劉易學綁在了一起,若是他不聽話,這件事被捅出來,按照大雎律法,是會被貶為庶民的。”
入了涼亭之中,燕熹坐了下來,桌子上還有丫鬟備好的熱茶,他倒了一杯,也算是暖了暖這略帶寒意的身子。
“大雎律法?”燕熹嘲諷似的笑了一聲,“這大雎律法,是可以約束很多人,可是卻有一個人可以不受約束,他的話,就是大雎的法。”
說到這,餘舊才恍然大悟,買賣官職這件事看似是個無可避免的重罪,可若是皇帝不追究呢?
如此的厚恩,也能松開劉易學心裡的這根缰繩,不至于被周家掣肘,他當然求之不得,隻是卻不知道,這根缰繩并沒有消失,而是從周家的手上,轉移到了皇帝的手上而已。
“所以,這個案子,是皇帝讓四小姐查的?”
“這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燕熹放下茶盞,看向餘舊,“說明皇帝真的打算讓她當這個司執,隻要她能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