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寺坐落于陳州城北邊的小山上,馬車到了山腳便不能繼續往上。那些達官貴人們會花大價錢雇幾個轎夫把他們擡上去,而她們隻能下車步行。
到永安寺時,梁大人和梁老夫人正跪在大殿正前方的蒲團上,手裡握着三支檀香,閉着眼嘴裡念叨着禱詞,許久才起身虔誠地把香插在佛龛裡,随後跟着主持進了大殿側門。
四人在大殿外面守着,一直到日落西山才看見梁大人母子同寺裡的主持從殿裡出來。
宋玉還沒來得及說“走”,便被她們一把推了過去,一回頭看見她們三個正捂嘴笑,她無奈地沖她們翻了個白眼,趕緊對着梁大人和梁老夫人行了見面禮。
梁老夫人一見宋玉,笑呵呵地問:“這位姑娘瞧着真面熟。”
“回母親,這位可是您六十歲大壽時給您唱《五女拜壽》的三女兒。”梁大和顔悅色地對母親解釋。
“正是小女子。”宋玉急忙去攙梁老夫人。
梁老夫人極愛聽戲,尤其喜歡那些宣揚母慈子孝的戲,見宋玉相貌好會說話心裡更是高興。
宋玉本來想讓文媚娘那張鹦哥嘴給梁老夫人說道說道,臨了她卻怯場了。
既然如此,隻能憑她自己的本事。
“宋老闆也來寺裡上香祈福?”梁大人這話問到正題上。
宋玉心裡一喜,面上卻十分傷感地拉着梁老夫人,眼看着梁大人,泫然欲泣道:“梁大人有所不知,自從我上回去了孤獨園,看見那些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一個個孤苦伶仃,皮包骨頭,我這心裡就一直挂念着,整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安穩。前兒聽人說去永安寺裡許願靈,這不,一到破五我便來了。”
梁老夫人最是慈祥,一聽那些孩子受苦,老淚縱橫,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梁大人忙去安慰:“娘,您别哭。”他給宋玉使眼色讓她不要說了,可宋玉本就是來說這事兒的,不讓說?怎麼可能?
于是宋玉拉着梁老夫人的胳膊,哭戚戚:“老太太,您别哭了,大過年的,您再哭出點什麼,可就是我的不是了。”說着就要松開她的胳膊要走。
“宋姑娘,那孤獨園的孩子過年可吃了什麼好的?”梁老夫人一下抓緊了她的手,滿眼期待地看着宋玉。
宋玉在心裡白話:這事兒您可問錯人了,您兒子才是父母官啊!
“這個我就不知了,估計您得問問梁大人。”宋玉淚眼去看梁大人,隻見梁大人很是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
梁老夫人一聽,似乎也明白了,自家兒子是父母官,自當要問他:“兒啊,過年可給孩子們送了吃的喝的穿的?”
老夫人也挺貼心,把主要的都問到了。
梁大人估計也不敢對母親撒謊,恭謹道:“回母親的話,根據朝廷安排,兒子自然按要求給他們送了該有的吃食,衣服被褥也有。”
梁大人滴水不漏,說就是按朝廷的要求做了,至于能不能讓他們吃飽穿暖,那不好意思,與我無關。
宋玉也不好拆穿,接着他的話說:“梁大人是咱們陳州的父母官,那些孩子托梁大人和老夫人您的福才有今天的好日子,隻不過——”她欲言又止,故意看了梁大人一眼。
梁老夫人被宋玉的眼神帶偏,厲聲說:“宋姑娘但說無妨。”
梁大人一臉無辜地看着梁老夫人和宋玉:“宋老闆想說什麼,盡管說便是。”
要的就是他這話,于是宋玉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想法細細講給梁大人母子聽。先是說孩子無家可歸可憐巴巴,沒個爹疼娘愛的,在孤獨園裡可能連飯也隻能吃一頓少一頓,隻怕不是長久之計。
随後等梁老夫人問這可怎麼辦時,她适時地說:“也不是無計可施。老夫人,我有個想法,說出來不怕您和梁大人笑話。我想讓孩子們去讀書上學,不喜歡讀書的就跟着我唱戲,再不濟讓他們去學着做生意,好歹學一門技藝,正所謂‘技多不壓身’,以後他們長大了去哪心裡都有個底。”
梁大人一聽,眉頭緊鎖:“宋老闆是不是管得過多了?”
梁老夫人一聽自家兒子說這等話,立刻疾言厲色斥責:“豎子!你好好想想,當年為娘是怎麼把你拉扯大的,如今你做了父母官就忘了本了?”
宋玉早聽人說,梁大人當年是被他娘一個人靠賣菜養大的,母親省吃儉用供他讀書去東京參加科舉考試,因出色的才學中了進士,衣錦還鄉做了父母官。為此,梁大人對母親很是孝順。
“老夫人莫動氣,梁大人是個好官,陳州的老百姓都很愛戴他。他怎麼可能忘本?”宋玉順勢給梁大人戴了一頂高帽。
梁老夫人咬緊僅剩的幾顆牙,恨恨地指着自己的兒子:“難不成你一個父母官還不如宋姑娘一個弱女子?”
這話宋玉愛聽,可又一想“誰說女子不如男”,又覺得這話不對味。可身在古代,這話放在哪個男人身上都會覺得是在侮辱他。罷了,追究這話的對錯也沒意義。
梁大人一聽母親罵自己,原本不怎麼白的臉這會紅得發黑。
“母親教訓得是,兒子自當謹遵母親教誨!”梁大人沖梁老夫人作了一揖。
得了梁大人的允許,宋玉将自己養孩子教育孩子成才的計劃繼續往下說。
眼看着天都黑了,宋玉還沒說完。主持說領着他們去吃素齋,可以邊吃邊說。
宋玉此時看了趙清歡她們三個一眼,示意她們一起去。
這時,梁大人才發現花戲樓裡的花旦來了三個,還有一個也是花旦。
“既然宋老闆對孤獨園的孩子如此有興趣,”梁大人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見母親點頭,繼續說,“那就請宋老闆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待本官禀上批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