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應該是難捱的一晚。
鐘鳴嘉面無表情地收拾好桌子,毫無異常地把碗筷送到廚房裡去,然後在嚴辛看不到的地方,塌下肩膀,立馬洩了氣。
這一頓飯吃得堪比坐牢,連雞翅膀都沒那麼香了。
尴尬,而且還是自找的尴尬。明明已經跑路了,沒過多久又灰溜溜地跑了回來。雖然嚴辛不可能嘲笑他,但他心裡就是覺得别扭,好像輸了一樣。
可他和嚴辛之間明明就不是比賽,哪來的輸赢。
鐘鳴嘉雙手張開,撐在流利台上,感覺異常疲憊。還記得上次和嚴辛過夜,距離現在還沒過去半個月。那個晚上他喝醉了(其實也不是很醉),和嚴辛酒後亂性,滾到了一起。
而現在,又一個夜晚在向他招手。
今天晚上應該絕對不會再和嚴辛有什麼親密的肢體接觸了吧,鐘鳴嘉半是擔憂半是确信地安慰自己。嚴辛發燒了,他們今晚絕對不會發生什麼。
不然的話,那他和嚴辛就有點太變态了。
做好了心理建設,鐘鳴嘉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嚴辛已經不在餐廳了,鐘鳴嘉有點擔心地在屋子裡找了一下,發現書房的門開着,嚴辛正在裡面看電腦。他在書房門口看了一眼,沒有進去。
十分鐘後,鐘鳴嘉端着一杯熱牛奶敲了敲書房的門。
嚴辛擡起頭來,鐘鳴嘉在他的目光下走到書桌旁邊,把牛奶放到了桌子上。
“喝杯牛奶吧。”
鐘鳴嘉不看嚴辛,也不去看嚴辛的電腦,而是擡起頭看着嚴辛身後的書架,貌若無事地說道:“處理一下比較重要的事就好了,其他的先放着,該休息的時候,就好好休息。”
書架上的書五花八門,各種類型和樣式的都有,從大麗花的種植到經濟泡沫,從地中海飲食文化到《金瓶梅》中的服飾。還有幾本色彩特别鮮明的,看起來像是漫畫。
鐘鳴嘉的眼睛盯着這一架的書,心思卻在嚴辛的身上。他想關心嚴辛,又不想讓嚴辛覺得他很重視他,隻能弄出這副别扭的樣子。
嚴辛聽完他的話,把電腦關上,然後站起來,拉住了鐘鳴嘉的手。
溫熱的手心包裹住鐘鳴嘉的手背,鐘鳴嘉被肌膚的觸感吓了一跳,像一隻受驚的貓,立刻抽出手往旁邊退了一步。
“你幹什麼?”
被嚴辛觸碰的左手似乎被傳遞上了過高的溫度,鐘鳴嘉用右手握住,下意識地揉了兩下。
嚴辛看着他這一連串動作,平靜地說:“不是要休息嗎?”
“哦。”鐘鳴嘉放下手,尴尬道,“休息。你也太聽話了,說不幹就不幹了。”
嚴辛笑了一聲。
鐘鳴嘉惱羞成怒,“休息就休息,你拉我的手幹什麼?”
嚴辛垂下眼,看了鐘鳴嘉的左手一眼。“沒什麼,我怕你冷。”
冷個鬼。鐘鳴嘉不想聽嚴辛在這兒胡說八道,命令他:“你把牛奶喝了,然後去睡覺。”
嚴辛端起杯子,沒喝,而是對鐘鳴嘉說:“現在太早了,我睡不着。”
鐘鳴嘉冷靜地說:“沒事,我在牛奶裡放了安眠藥,你喝完就能睡着了。”
嚴辛的眼神果然轉移到了那杯牛奶上。
鐘鳴嘉在心裡冷笑。
然後他就看見嚴辛端着杯子放到嘴邊,慢慢品嘗了一口,喝完之後慢條斯理地說:“味道還可以,但是沒有你的好喝。”
?
鐘鳴嘉腦子裡先是冒出了一個問号,片刻之後,是大大的震驚和羞恥。“你在說什麼?”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嚴辛,瞪大了眼睛。“你被燒傻了嗎?什麼叫沒有我的好喝?”
鐘鳴嘉嘴上質問嚴辛,腦子裡卻在緊急查看過去的錄像。不對吧,他和嚴辛過去應該沒有玩過這種play吧。産,那個啥,有點過于羞恥了,過去的他不可能同意啊。
但嚴辛這個言之鑿鑿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嚴辛放下杯子,舔了下嘴唇上的奶漬,用純良的眼神看着鐘鳴嘉,略帶無辜地解釋道:“沒有你的甜。”
鐘鳴嘉的臉“轟”地一下紅了。
再在這裡聽嚴辛胡說八道他就是傻瓜。
這人已經燒得神志不清了,沒必要和他計較。鐘鳴嘉轉頭就走,飛快地逃離了書房。
夜色漸深,但對很多人來說,夜晚才剛剛拉開帷幕。現在這個時間,也遠遠不到鐘鳴嘉睡覺的時候。
而且他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了一個身之後,他認命地爬了起來,離開客房,去了嚴辛的卧室。他敲了敲門,但是這次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聽見嚴辛讓他進去之後才打開門進屋。
嚴辛坐在床上,表情溫和,膝蓋上是一本攤開的書。卧室裡隻開了一盞床頭燈,橘黃色的光照亮了嚴辛周身的一片小天地。嚴辛洗過澡後換了一身睡衣,純黑的顔色,襯得他的肌膚更加白皙,像夜裡的明珠。
鐘鳴嘉不動聲色地看着眼前的美景,心裡終于順暢了一些。
就是嚴辛這個睡衣的款式,為什麼和他身上穿的這身這麼像。唯一不同的是,他這身是白色的,左心的口袋上還繡了兩顆小小的愛心。
阿姨給他找這身睡衣的時候嚴辛明明沒有出來,但現在他們倆卻穿上了同款。
呵,鐘鳴嘉才不會相信是他們兩個心有靈犀。一定是嚴辛提前吩咐過阿姨了。男人的小把戲,一眼就能看穿。
可惜啊,就算他看穿了,還是得乖乖過來。
看吧,罪魁禍首露出了得意的笑。
鐘鳴嘉隻看見嚴辛笑了起來,卻不知道,因為在床上翻了好幾個滾,所以他的頭發變得有點亂糟糟的。再加上這身潔白的睡衣,朦胧的燈光下,他看起來就像個昂貴的娃娃,讓嚴辛非常想親親他的鼻尖。
所以嚴辛笑了。
鐘鳴嘉收起心裡的吐槽,走到嚴辛旁邊,低頭看着他,“你有沒有量體溫?”
嚴辛眉眼彎彎,笑道:“忘記了。”
鐘鳴嘉瞪了他一眼,“這都能忘,還好意思笑。”他把手搭在嚴辛額頭上試了一下,感覺好像還是有點熱,拿起床頭櫃上的溫度計,看了一眼,遞給了嚴辛。
呵,明明床頭就有溫度計,之前卻故意讓他去客廳裡找。
“坐吧。”嚴辛把手放在床沿上,對鐘鳴嘉說道。
鐘鳴嘉其實不太想坐,但是幹站在這裡等着嚴辛量體溫有點太傻了,出去再回來又太麻煩,想了想還是坐下了。
嚴辛的床不是很軟,但是坐上去還挺舒服。
鐘鳴嘉坐下後也不看嚴辛,隻是盯着這屋裡的東西看。說實話,嚴辛的卧室真沒有什麼好看的。站在門口往裡一瞧,裡面有什麼基本就清楚了。又簡約,又冷淡。除了台燈裡打出的那束暖黃色的光,其他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冷氣。
旁邊的床頭櫃上有兩本書,還有一副眼鏡,旁邊是空了幾個的一闆藥片。有點亂,但好歹還有了點生活氣息。鐘鳴嘉漫不經心地看着這個櫃子,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不對。
櫃子上的兩本書,上面的一本叫《宋詞三百首》,下面的那本,書脊上最後兩個大字怎麼像是“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