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浩文離開不久,趙慶紅端着一個小托盤進了嚴辛的房間。房間裡靜悄悄的,隻有偶爾響起的鍵盤聲。她把托盤放在嚴辛床頭的櫃子上,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抱怨道:“你歇一歇吧,都病成這樣了還在工作。工作哪有做完的,我都和你說過了,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沒有好身體,什麼也幹不成。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輕,不把這些放在心上。等老了……”
從趙慶紅坐下之後,嚴辛其實就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也沒再看電腦屏幕。隻是他一直不應聲,趙慶紅說着說着就覺得沒意思,自己停了下來。
“喝點東西吧。”趙慶紅拿起托盤裡的橙汁遞給嚴辛。
嚴辛接下來,往盤子裡看了一眼,裡面還有一塊切成三角形的慕斯,一把銀色的叉子放在一邊。他忍不住笑起來,“媽,你是把我當成威廉了嗎?”
趙慶紅被這話說得愣了一下。她來的時候,家裡的阿姨确實在給威廉準備晚上要吃的點心,她沒想那麼多,就順便帶了一些過來。現在反應過來,拿着這些東西來看嚴辛,确實不太合适。
但她已經很久沒給嚴辛準備什麼東西了,嚴辛獨立得太早,離開她更早,就算她有心,也不知道該給嚴辛什麼了。
嚴辛喝了一口橙汁,然後端起蛋糕吃了起來,邊吃邊說:“上次吃慕斯蛋糕,還是嚴格買的,她說下次再賣給我吃,結果這個下次等到現在也沒等來,看來他應該是忘了。”
“她天天忙着上課,上完課還有那麼多同學和她玩,哪有空管你。”說起嚴格,趙慶紅的臉色又舒緩了很多。“你生病了,也不知道來看你。”
嚴辛垂下眼看着盤子裡的蛋糕,“小病而已,不用搞得那麼興師動衆,是我讓她不要來的。”
趙慶紅聽嚴辛這麼說,又有點不高興,但又不想再說什麼重話,隻能換了個角度說:“你想自己休息也沒什麼,我們不來打擾你,你也别讓公司的人來嘛。”
蛋糕吃了一半,嚴辛放下盤子,有點太甜了。
“你和他說話了?”
趙慶紅:“說了兩句,年輕人很有禮貌。他說他是你助理。”
嚴辛順口一提:“我們是大學同學。”
趙慶紅點頭:“看着和你差不多大。不過人家看起來比你有朝氣多了。”
嚴辛笑起來:“他剛放了好幾天假,不用工作,玩得開心,看着自然精神。”他的笑容淡下去,接着說道,“上兩天班就好了。”
趙慶紅被這話一噎。
“他一個助理放假,你一個總裁加班,還把自己給加出病來。”趙慶紅還是忍不住教訓起嚴辛,“你自己一人住,孤零零的,生病了也沒人照顧你,你自己還不注意,怎麼不讓人擔心。”
說着說着,趙慶紅自己都覺得煩,擺擺手,“算了,我不說了,你休息吧。”
嚴辛自然不能讓他媽媽自己坐在那裡失落,起了話頭,和她聊起别的事。說了二十多分鐘,趙慶紅的心情明顯變好了。然後,聊着聊着,他們聊到了家裡,說起嚴辛的姥姥姥爺。前幾年放假的時候,嚴辛會回老家看他們,順便幫他們做點兒家裡的活。這幾年太忙,沒時間回去。本來今年想空出兩天回去看看,但嚴辛突然發燒,在家躺了兩天還沒好,又沒能回去。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愛出門。嚴辛接他們來玩,他們也不願多待。雖說家裡已經被嚴辛修整的很好了,但嚴辛還是覺得有些愧疚。他小時候在姥姥姥爺家住了很長時間,他們對他也不錯,總有感情在。
可趙慶紅聽着,臉色卻漸漸冷了下來。
“讓你回去做什麼?回去也就看兩眼就走了,在手機裡視頻不是一樣?你都這麼大了,他們也沒什麼要忙了,回不回去都一樣。”
嚴辛溫聲道:“他們想我,也是常情。”
“想你,”趙慶紅的語速變快,人也有點激動,“想你給他們幫忙,想你回去好讓你姥爺在别人面前吹牛。”
嚴辛沉默。他上中學的時候,每次去姥姥姥爺家,都要幫着幹地裡的活。後來他姥爺家不種地了,他也忙起來,沒什麼時間回去了。
趙慶紅越想越生氣,“連你舅都沒怎麼下過地,你倒是要回去幫忙。你送了多少東西回家,你姥姥對你也沒有對他孫子那麼上心。”她越說越委屈,最後像是要哭起來,罵道:“我這些年做三做四的容易嗎?我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讓你有個好條件嗎?我回去盡孝就算了,他們盼着你幹什麼!”
嚴辛暗自歎了口氣,心裡沒有多少驚訝,趙慶紅對家裡不滿他是知道的。隻是這次隻是随口一說,就惹得她生那麼大的氣,看來還是他這一病讓她有點憂心。
嚴辛安慰了她兩句,沒想到趙慶紅突然從悲傷中挺身,換了副模樣,瞧着倒是堅毅了不少。
她站起身,對嚴辛說:“你休息吧,我不在這裡煩你了,讓阿姨好好照顧你,給你做點好吃的。我回去給你姥姥打電話,讓他們在家裡消停一點,别老拿着你的身份在外面炫耀。村裡人捧他,他就飄起來了,也不想想,人家捧的是他嗎?”
說完,趙慶紅就走了。高跟鞋在地闆上奏出“哒哒”的聲音,猶如急促的樂章,不一會,是門合上的中止。
嚴辛坐了一會兒,躺了下去。窗簾自動合攏,屋裡暗了下去。
這一覺大約睡了幾個小時,嚴辛醒過來的時候,屋裡漆黑一片。但是窗簾拉開之後,外面還是亮的。太陽剛剛落山,還不到夜的前奏。
嚴辛打開門,客廳裡靜悄悄的,靠近餐廳之後,漸漸有聲音傳出來。走到廚房門口,嚴辛看見了嚴格和阿姨。
“哥,你醒了。”嚴格也發現了嚴辛,轉身朝他走過來。“好點了嗎?”
嚴辛已經看見了嚴格的書包和她身上穿的校服,知道她一放學就來了。“不是說了不用來嗎,你不是要準備什麼活動?”
嚴格撒嬌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嗎?社團活動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嚴辛沒什麼反應。
嚴格挽上嚴辛的手臂,靠在他身邊,小聲地試探道:“哥,你真生病了?”
嚴辛偏頭看着她:“你覺得呢?”
嚴格小聲嘟囔道:“我還以為你是在裝病,好騙鐘哥哥來看你。”
“好主意。”嚴辛贊賞道。
“好什麼,”嚴格松開他的手臂,失望地往客廳走去,“你要是沒病的話,這是個好主意,可你真病了,就好不起來了。”
嚴辛和阿姨說完話後,才離開廚房。回到客廳後,看見嚴格悶悶不樂地坐在沙發上,拿着手機戳來戳去。
“怎麼了?”嚴辛問她。
嚴格盯着手機說:“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生病的消息告訴鐘哥哥。可你真的生病了,我反而不知該怎麼說了。”
嚴辛知道嚴格在顧慮什麼,在嚴格看來,裝病是在扮可憐讨歡心,但真病了的話則是真的讓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