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手的效率比兩隻手高許多,兩人哼哧哼哧工作到傍晚,教室終于整潔如新。
兩人疲憊不堪,席地而坐,并肩看落地窗外的各色霓虹燈一片一片亮起。
宋成希為了方便打掃,隻單穿了條薄衛衣,現在坐着休息,收了汗,風一吹覺得有些冷。
江天晚似有所感,起身拿來了把杆上搭着的西裝外套,罩在宋成希的衛衣外面。
古龍水的氣息混着大掃除時沾上的灰塵與黴濕味,居然不難聞,反而有一種神奇的星星落入凡塵的煙火氣味,聞着讓人好安心。
西裝罩衛衣,好奇怪的搭配,好合适的搭配。
宋成希暈乎乎地想。
“肚子餓了,宋老師想吃什麼?”
江天晚問得語氣尋常,好像這不過是平凡一天的平凡傍晚,他們是一對在一起已經生活了很久的平凡伴侶。
宋成希隻不過怔了一下,就被奪走了發言權。
“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小籠店,和咱們母校附近的那家吳記口味差不多,要不要去試試?”江天晚問罷,轉頭看過來。
他的一隻眼睛藏在暗裡,眸光深邃多情,好像釀了經年眷戀,一隻眼睛映着窗外萬家燈火,閃亮如青蔥少年,純淨得仿佛未經歲月。
宋成希想不通,怎麼樣的人生經曆可以讓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糅合在同一個人身上。
他看得忘了呼吸,被江天晚叫了一聲才回神。
“你這麼喜歡吳記?”
宋成希反問,突然想起了上次被江天晚極力推銷的大雞腿。
“我對吳記有心理陰影,你知道嗎?高中時為了增重天天猛吃,現在回想起來還打惡心。”
江天晚心裡“咯噔”一下,悔不當初。
好在宋成希臉上不見生氣,反而很好笑的樣子。
“高中時我爸媽不支持我跳芭蕾,我也不敢跟他們提要加餐,就自己傻吃,差點把胃吃壞。”
“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價值觀,跟他們怎麼解釋都沒用……女孩兒打籃球,男孩兒跳芭蕾,好像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過去吃的苦都過去了,現在提起,臉上就能露出釋然的笑意。
宋成希不知自己為什麼要對江天晚說這些,也許是因為夜色溫柔,容易讓人變得脆弱,變得多愁善感。
隻是江天晚沒覺得他矯情,反而也向他袒露心緒。
“還有開遊戲公司,哪怕每天流水過億,爸媽也覺得我是不務正業。”
宋成希聽樂了,又忽然很感動。
原來,他們都是不願追随大流的異類,是竭力對抗世俗偏見的孤獨勇士。
“不務正業的江大總裁,請我吃垃圾食品可以嗎?”宋成希笑眯眯問,“突然想吃冰淇淋了。”
“好,走。”
江天晚看着那笑,心裡想的是,别說冰淇淋了,想吃星星他也立馬飛上天去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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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芭蕾的生活瞬間忙碌了起來。
早起做力量訓練,練基本功,而後整個上午都泡在舞蹈教室裡,下午去運動館上課,晚上繼續練舞到夜深。
很忙碌也很充實,連《獵手》都隻能每天上線簽個到。
因為太忙碌充實,也沒什麼時間認真去追江天晚。
江天晚倒比他更積極些,時不時就會在晚上加完班後帶着宵夜來舞蹈教室。
他也不打擾宋成希練習,安靜坐在教室角落裡,把筆記本電腦放在盤起的長腿上,噼裡啪啦地跟着音樂處理工作。
待宋成希練完,二人一起吃一點飽腹但不長肉的東西,再一起走回宋成希公寓。
宋成希一開始不太習慣練習時有江天晚在場。
做那些或優美或帥氣的旋轉跳躍動作時倒還好,他也想趁機向江天晚展示“前青藝天鵝王子”的水準。
但拉伸壓腿時就有點微妙了。
畢竟在江天晚面前,自己就那麼大喇喇地開着腿往地上一趴,總是不太妥當。
但江天晚總是一副很淡定的樣子,大多數時候,專注于電腦屏幕,眼睛都不帶擡的。
不擡眼又跑來坐着是要幹嘛?總不能是怕他一人穿越黑漆漆的商場會覺得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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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十一月就過去了。
編舞進度比宋成希計劃的慢了很多,因為不能看鏡子,他隻能用手機錄下自己的動作,跳完一遍再檢查,實在耽誤功夫。
他也嘗試過逼自己接受鏡子,結果都很慘,不是直接跪倒開始幹嘔,就是出一身冷汗而後頭暈目眩地癱軟在地上。
每次他都要用更長時間等自己恢複平靜,否則,動一下手指都難,别說練舞了。
江天晚也撞見過幾次。
他會很紳士地把宋成希扶到牆邊,默默陪宋成希坐着,等宋成希恢複平靜,卻隻字不提去看心理咨詢師的事情。
他知道江天晚的緘口不提是出于尊重,是給他留足了自己下定決心的時間。
他也知道,一味逃避終究不是辦法,他不想再浪費自己的時間,也不想讓江天晚失望。
所以,在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宋成希約了心理咨詢師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