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希。”他壓低嗓音叫了一聲。
宋成希聞聲擡頭的瞬間,時針指向數字12,街燈随即一盞接一盞亮起,光線直直照亮他精緻清冷的臉。
江天晚看愣了神,覺得這一刻美好的不像真實。
他從不敢想象,有一天他能在這麼近的距離裡,用這樣居高臨下的視角看着宋成希。
在過去數不清的日夜裡,思念在内心瘋狂生長時,他回憶起宋成希,視角從來都是自下而上的仰望,像虔誠信徒仰望他的神明。
可人就是貪婪的,容易在欲望一次次得到滿足後想要更多。
居高臨下的關切,或是,自下而上的仰望,江天晚都不想要。
他希望終于有一天,他和宋成希可以平等對視,可以不帶崇拜或依賴地、因為平等的愛慕而彼此注視。
“怎麼了?”
宋成希被那深邃眼神看得心發軟。
“這算不算是……答應我了?”江天晚謹慎地挑選着語言,“關于我之前說的,要對你負責的話。”
宋成希睜了睜眼睛,很快又羞澀垂眼,聲音不大,語氣卻很堅定:“不是的,我沒有答應。”
江天晚愕然。
好在,在他原地碎掉之前,宋成希又給了解釋。
“我不需要你負責,那天晚上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不想我們被那個意外困住,不想你對我帶着愧疚……你懂我意思麼?”
江天晚搖頭,滿眼茫然,也不知是真沒懂,還是故意要逼宋成希把話挑得更明。
宋成希歎氣,壓制着心中緊張,鼓起了勇氣,說出了他這輩子說過的最厚臉皮的話。
“意思就是,你真想和我更進一步的話,我們可以試試,從零開始。”
“好。”
江天晚秒答,怕自己多遲疑一秒,宋成希就會後悔。
一朵小小的花,藏在心裡許多年,本以為要守着直待枯萎,卻在此刻,在江天晚的胸腔裡開出了一片花海。
宋成希說試試,說從零開始,他們要有開始了!
宋成希臉皮薄,此刻繃不住了,得到肯定答案後,立刻轉身,逃也似的繼續往前走。
江天晚在原地回味了一會兒才追上去,邊追邊傻乎乎思考。
“從零開始”的話,今天就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第一次約會就要求牽手,是不是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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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步行街熱鬧起來。
街邊商鋪搬出招牌和桌椅開始營業,街頭藝人們也紛紛出攤。
店鋪的背景音樂,招徕客人的吆喝聲,街頭藝人的表演,還有行人的笑語,整條街像是突然從靜谧睡夢中蘇醒,一瞬間就活潑熱鬧起來。
這樣的喧嚣裡容不下需要低聲細語的小情話。
二人又回歸安靜,繼續各插各兜,并肩緩緩而行。
沒一會兒就走到了步行街盡頭的小廣場。
有支樂隊擺出了樂器和麥克風,要開始今晚的演唱。
功放裡的伴奏音樂蓋住了街頭喧鬧,而後帶着點煙嗓的女主唱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宋成希側頭看了江天晚一眼,江天晚便心有靈犀地和他一同走向樂隊,駐足人群外圍,靜靜聽着演唱。
“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他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讓幸福撒滿整個夜晚……”[1]
江天晚情不自禁偷偷去看宋成希。
今夜有雨,看不見月光,但他的月亮就在身邊,散着淡淡的光,所以這個夜晚确實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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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溫度更低,一條風衣不足以禦寒。
宋成希聽了一首歌就覺得自己涼透了,尤其是手,凍得指節僵硬,幾乎沒了知覺。
他下意識地團着雙手湊到嘴邊,呵着熱氣暖手。
一到天冷的時候,宋成希就有這樣的困擾。
手腳特别容易失溫,除非二十四小時捂在熱水袋上,否則就一直冰冰涼涼的。
這毛病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體質生來如此,更多是他獨自在青城高複那年落下的病根。
為了節約燃氣費,大冬天他也隻用冷水洗衣服,手指在冰水裡泡着,凍得發紅發痛也硬扛,生生把手指凍壞了。
秋天還隻是手冷,等入了冬,還有凍瘡複發的困擾,那時手指會變得又腫又紅,難看得宋成希常常不敢摘手套。
下意識的暖手動作,宋成希自己都沒怎麼在意,但有人卻在意得很。
肩膀被輕輕拍了拍。
宋成希轉頭,看見江天晚指了指他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風衣口袋。
宋成希看懂了,聽話把自己的手塞進了江天晚的風衣口袋裡。
好暖。
是江天晚留下的溫度。
冰涼的指尖被殘留的溫暖一點點焐得融化,一點點恢複知覺。
十指連心,所以溫度又順着指尖傳到了心口,又傳到心底。
宋成希被那暖意焐得暈乎乎的,直到一曲終了才終于察覺出不對勁。
大好的機會都送到手邊了,難道不該是直接用自己的手幫他焐手麼?
江大總裁,你會不會羞澀得太過分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