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還是一身飄逸的白裙，黑發紮成松散的麻花辮搭在肩頭。
她半倚着門框輕輕鼓掌，臉上是清淡的微笑，眼裡有晨曦一般的光亮，美得像仙女。
宋成希對江夫人的印象還是上次歇斯底裡的爆發，這會兒不免緊張。
倒不是對病人有歧視，而是不知所措，怕自己哪一步做得不妥了，會刺激她的情緒。
不想，他還搜腸刮肚地不知該說什麼的時候，江天晴先開了口，聲音也是和上次渾然不同的溫柔清越。
“跳得真好，你是專業芭蕾演員吧？”
宋成希愕然。
江天晴說這話的語氣并不誇張，言語間是不需質疑的真誠。
可這輕巧的一句誇獎，對宋成希而言，卻是勝過他人千百句的沉重驚喜。
因為江天晴與他從不曾相識，也不是芭蕾圈子裡的人，不太可能聽說過宋成希的名号，更無需恭維。
所以，如果江天晴說他跳得好，那說明他的舞打動了江天晴。
原來，他随意的舞還可以打動别人。
江天晴見宋成希不說話，微笑解釋：“你是不是被我突然出現吓到了？我剛在花園裡散步，看到舞房有人，有點好奇，就過來看看。”
宋成希回神，答以溫和微笑：“應該是我擔心吓到你才對。未經允許一大早在别人家舞房跳舞，這才比較奇怪。”
自嘲的俏皮話破除了二人之間的距離感。
江天晴笑容更盛，像對宋成希很感興趣，甚至脫了鞋赤腳走進舞房，問起他方才播放的音樂，又問起他剛才的跳躍動作。
宋成希坦然回答，聊到芭蕾不自覺地話也多了起來。
說了許多，他才恍然發現，對着江天晴提起芭蕾，他好像沒那麼大的心理負擔。
也許因為江天晴不知道他的過去，便不會對他有期待或“天才濾鏡”，也就不會讓他又陷入“自覺不配”的愧疚惶恐裡。
二人越談越起勁，幹脆一起在舞房靠牆席地而坐。
談話間，宋成希對這位神神秘秘的江夫人又有了更多了解。
江天晴之前跳了很多年現代舞，若不是家裡反對，她本也會參加藝考，目标就是青藝，所以她看見宋成希跳舞會那麼感興趣。
她比宋成希大了五歲多，可歲月好像把她遺落了，從那張蒼□□緻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時間流逝的痕迹。
江天晴說起自己跳舞的往事，臉上浮現一層幸福而滿足的光暈，若不是宋成希見過她失控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她受精神疾病困擾。
天不知不覺間亮透了，照亮了半個玻璃舞房。
江天晴忽然安靜，盯着宋成希的眉眼，若有所思。
宋成希本還在向江天晴描述舞蹈生那痛苦又豐富的大學生活，見她這麼盯着自己，不免臉熱。
“天晴姐，我臉上怎麼了嗎？”
江天晴抿着嘴搖頭，嘴角壓不住地上揚，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好像知道你是誰了。”
“啊？”
宋成希被說得莫名其妙，他剛才分明介紹過，說自己是江憶晴在體能課上認識的教練，後來成了好朋友。
“哎呀，我總是不太擅長保守秘密。”江天晴懊惱地皺了皺眉，“我悄悄告訴你，但你要對小晚兒保密啊~”
“小，晚兒？你是說江天晚？”宋成希差點憋不住笑。
一米九的酷哥總裁，竟然有個這麼軟萌的小名嗎？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叫哪個小丫頭片子啊~
江天晴點點頭，神神秘秘開口。
“你，一定是就是小晚兒的那個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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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早飯點時，江天晴終于聊累了，起身要回自己花園另一頭的小木屋去休息。
原來之前宋成希在花園裡驚鴻一瞥見的白裙少女，真的就是江天晴。
好像因為她不喜歡熱鬧，也不愛同不親近的人打交道，江天晚才順着她的要求，在花園深處給她修了間小木屋。
宋成希不放心她一人獨行，陪她一起穿越花園。
二人默默行走綠植之間，宋成希不自覺地去想剛才江天晴告訴他的秘密。
江天晚的初戀。
江天晴說他就是江天晚的初戀，說江天晚年紀還小的時候給她看過偷偷拍的照片，照片裡的人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幾乎，一模一樣。
可惜有個“幾乎”。
江天晴還是認錯了人，又或者江天晴會認錯也恰恰解釋了為什麼江天晚沒找别的任何人，偏偏找上了他做這個替身。
因為太像了，像到看過白月光本人照片的姐姐也會認錯的程度。
“宋老師？姐姐？你們這是……？”
想曹操，曹操到。
江天晚正從車庫方向往别墅走，恰在花園中心與宋成希和江天晴相遇。
宋成希收了收怅然的思緒，沖江天晚點了點頭。
“江總，早啊，這是剛下班？”
江天晚苦澀點點頭，全然一副被工作折磨得身心俱疲的邋遢憔悴樣，高定西裝此刻被他胡亂拎在手中，皺巴成了鹹菜樣。
“辛苦我們小晚了~”江天晴笑眯眯地看着江天晚，“長大要養家了，真不容易啊~”
“你們倆，怎麼……”
姐姐和宋成希并肩逛花園的情景太超出江天晚的理解了，不禁讓他以為自己是累到産生了幻覺。
江天晴看看表情克制的宋成希，又看看驚愕不已的弟弟，忽然狡黠一笑。
“小希，你就送我到這兒吧~我自己一個人能回去。”
說完，江天晴擦着江天晚身側繼續朝花園深處走去，腳步和心情都輕快，甩下兩個莫名其妙又各懷心事的人。
“宋老師，回别墅嗎？”江天晚尴尬問，小心翼翼觀察着宋成希的表情。
方才，江天晴趁擦肩而過的瞬間，悄悄說她告訴了宋成希一個小秘密。
江天晚告訴過姐姐的小秘密不多，值得告訴宋成希的，無非就是高中裡的那一個。
“回，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