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希最後還是放棄了聯系江天晚的念頭。

不是因為五個小時太長，為了偶像，哪怕五天他也等得起。

江天晚不告而别他可以原諒，隻留了張破紙條的敷衍他也可以忍耐，可留給他的竟是助理的号碼，這可太讓人心寒了。

按照沈夢的分析，留下助理的電話無非是為了省事，若真有人找上門，助理便可以直接替江天晚解決麻煩，節約了大總裁的時間。

既然人家并不是有心要聯系，宋成希也犯不着去貼這冷腚。

人見不着，體檢報告自然是不可能拿到了。宋成希最後還是聽了沈夢的話，去了一趟醫院。

周四下午的醫院，人倒是不多，宋成希做完檢查，覺得把自己這輩子的丢臉額度都透支了，隻想快點躲回家。

快走到門診大樓門口的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

“成希！”

因為人不多，所以實在很難假裝沒聽見，宋成希匆忙把檢查回單一藏，硬着頭皮回頭。

“何醫生，好久不見。”

叫住他的人是他在青城大學短暫半學期裡認識的同學，叫何聿。

他是宋成希為數不多還保持聯系的同學，但也隻是偶爾VX寒暄幾句的關系，且通常都是何聿起的話頭。

何聿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熱情，玩笑說：“我倒是希望永遠不用在醫院見到你。哪裡不舒服了？是舊傷反複了？”

“沒有，就是常規體檢。”宋成希應付不來這樣的熱情，有點不知怎麼接話，“你呢，很忙吧？”

“哪有你忙？每次約你都說有事，今天可讓我逮着了。”何聿擅自搭上宋成希的肩就往外走，“走走走，一起吃晚飯。”

“今天不行了，我還趕着去上課呢。”宋成希随口編了個借口。

i人突然聽說要和不太熟的朋友吃飯，渾身細胞都在拒絕。何況，何聿曾向他暗示過愛慕之情，還被他委婉拒絕了。

“那明晚呢？”何聿沒氣餒，“麗晶百貨那邊新開了一家甜品店，一起去打卡？”

“抱歉啊，明晚和夢夢約了看電影。”宋成希繼續胡謅，明眼人都能看懂他是有意拒絕。

可架不住何聿是裝在糊塗，又不依不饒問：“那下周末呢？剛好有場演奏會，朋友送了我兩張票。你們編舞不是要聽音樂找靈感——”

“我不跳舞了。”

這次宋成希成功終結了對話，何聿聽罷，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頓了很久才憋出一句困惑。

“不跳舞……是什麼意思？”

“我不再跳芭蕾了。”

宋成希是屏着呼吸囫囵吞般說的這話，但凡有一絲停頓換氣，他都會半途卡殼，失去說出“芭蕾”二字的勇氣。

他沒給何聿問出下個問題的機會，有些失禮地落荒而逃，一路小跑着躲進了擁擠的地鐵車廂，讓喧鬧的風噪把自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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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放棄自己的畢生所愛？

宋成希本應是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芭蕾王子，本不必困于平庸，不必在無聊工作和手機遊戲裡蹉跎青春歲月。

可生活有時就是愛和人開些殘酷的玩笑。

他5歲接觸芭蕾，7歲被退役的央團首席相中開始系統訓練，10歲加入少兒舞團做主演，11歲破格考下業餘十級，13歲考下央團九級，15歲拿下杏荷杯男子乙組金獎。

19歲專業文化雙第一考入國内一流舞蹈學府青藝，大一拿下國際邀請賽銀獎，創下青藝曆史最佳成績，大二成了青藝芭蕾舞團最年輕的男主角，人送外号“青藝天鵝王子”。

所有人都說他為芭蕾而生，是天生的舞者，必定會加入國内最頂尖的芭蕾舞團，而後一路升主角，做首席，成為名揚國内外的芭蕾舞藝術家。

然而，一次彩排意外打斷了一切。

宋成希從高台墜落摔傷脊柱險些癱瘓，卧床半年嘗盡苦頭，即便經曆了痛苦的康複訓練，卻再難回到受傷前的狀态，甚至差點沒能正常畢業。

畢業演出是他最後一次登台，此後他永遠告别了舞台。

星星墜落凡塵，也隻能做一塊平凡的石頭，滿身的裂痕哪怕經年累月後肉眼再難察覺，藏在靈魂裡的破碎卻一生無法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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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搖晃，心也跟着起起落落。

總會有這樣的時刻，舊疤被無意觸碰，哪怕傷早已痊愈，依然會刺痛，依然要很久才能緩過勁。

路過往日演出去過的劇院時，看見舞團巡演的宣傳海報時，聽到熟悉的伴奏時，除了以最快速度逃開，宋成希仍不知如何坦然以對。

更可怕的是，告别芭蕾已經三年多了，他還是不知道，除卻芭蕾，他還能做什麼。

吃飯，運動，去少兒感統機構給孩子們上體能訓練課，刷手機，睡覺，每天好像很忙碌，又好像什麼都沒沒做。

迷上《獵手法則》這款遊戲，也是因為茫然又碌碌的生活裡，總需要做點什麼去彌補心靈的空洞，不至于活成一台機器。

後來粉上江天晚，他永遠像一潭死水似的情緒總算有了波動。沈夢吐槽歸吐槽，卻真的看見了開始追星的宋成希總算有了點人味兒。

但現在，因為春宵一夜的意外，他好像要失去江天晚這個情緒寄托了，也許最後又是退回那具情緒無波無瀾的殼子裡。

離目的地還有半小時的路程，宋成希摸出手機，習慣性地打開遊戲。

江天晚也許會塌房，但至少遊戲裡的蕭辭不會。

紙片人永遠不會讓他失望。

過場動畫後，遊戲界面亮起，屏幕裡的蕭辭依舊帥氣逼人，被AI操縱着，有些怨念地問他怎麼那麼久沒上線。

宋成希盯着蕭辭那張臉，腦子裡浮現地卻是江天晚的聲音。

好像，有點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