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樓裡,那些被薛蟠邀請來的客人大多數都木着臉坐在那裡,有的人還眼神亂飛用眼神交流着。
那邊薛蟠正跟那個金發藍眼的洋商交流的熱鬧。
那人是名尼蘭德商人,外國名字叫何塞,索性又音譯了一個名字,也叫何塞。
何塞本身就喜歡美食,還是個歌劇發燒友。
來到本朝這裡,他一下子就幸福起來,這裡美食衆多,還有跟老家的歌劇類似又不太一樣的歌劇。
他每天吃吃喝喝聽聽戲,過的無比痛快,除了這裡對他們這些西洋商人的歧視。
今天他本來就是打算來吃一頓的,到沒想過跟這新來的知縣結交。
因為根據過去的經驗,曆來甘泉的縣太爺對他們這些洋商都不太感冒。
不過看着一向拿鼻孔看人的鹽商被新知縣給弄得沒臉,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就湊過來搭話。
正好他過來的時候看到薛蟠夾菜,他美食家的神經也觸動了,就鬼使神差的說了起來。
偏偏薛蟠也是個讀書不行,慣會享受的。
兩個人從美食說起,又說起聽過的戲,這個說自己老家的歌劇動聽,那個說你一個洋鬼子過去可沒吃過好的。
兩個人居然越說越投契,旁若無人的說的熱鬧。
“你等着,等你去金陵,我請你去我家的百花樓看看,看看你以前都吃的些啥玩應。”
“好,你們講的四匹馬難追的,我們說定了。”
“那叫驷馬難追,你這洋鬼子可比我還不學無術。行,你家大人我說話算數。”
薛蟠在太白樓吃了個盡興,又結交了一個看着不錯的洋鬼子朋友,最後高高興興的結賬走人了。
那太白樓的老闆本想不收他的錢,權當是孝敬縣太爺了。
薛蟠卻擺手道:“我薛家什麼時候吃飯不給錢了?”
他是盡興而歸了,可那些與會的人卻各有心思,沒有幾個真正吃飽飯的。
他們一個個回到家中,先是命人上了飯菜,吃過飯之後又在揣摩新知縣的心思了。
今天最沒面子的幾個鹽商也湊在一處,他們開了一桌席,幾個人有些悶悶不樂的吃了起來。
“我這輩子自從做了這鹽商發迹起來,還沒丢過這麼大的人。我走到哪裡,旁人都要叫我一聲陳六爺的,怎麼他薛知縣就叫不得了?”那陳六爺吃了幾口,就氣的把筷子摔到桌子上。
“可不是,我雖然隻是個掌櫃,可是誰也要給我家東家一個面子的。這位大人到底是太年輕了,處事有些草率了。”留着一把山羊胡的範掌櫃捋着胡子慢悠悠的說。
其他幾個鹽商也憤憤不平的說着:“看不上我們鹽商,可他薛家又是什麼高貴玩意不成?不也是一個不入流的商嗎?如今一遭抖了起來,翻臉不認人了,瞧不上我們這些商人了?”
“人家可不是瞧不起所有商人,沒看他跟那個叫何塞的洋商聊得起勁嗎?”
幾個鹽商越說越氣,說話的聲調也高了起來。
坐在最上首那個一直沒說話的人拍了一下桌子,其他的鹽商立刻縮着脖子不說話了。
這人是本地的鹽商之首,也算是揚州地面上數得着的鹽商,姓于人稱于大爺。
于大爺慢悠悠開口道:“大人雖然年輕,可也是大人,哪有你們這麼肆無忌憚在背後議論的。薛大人初來乍到卻也是我們甘泉的父母官,理應敬着。”
他在敬字上加了重音,有的鹽商驽笨不太明白,幾個機靈的卻漸漸回過味來。
敬這個字,就看怎麼解釋了,是尊敬的敬還是敬而遠之的敬。
“那咱們就敬着好了,到時候那些賦稅雜捐嘛……”範掌櫃微眯着眼笑道。
又有幾個陸續回過味來的,都大笑起來。
賦稅可是上面考核地方官的一個指标,而且要是沒有賦稅,這一縣有很多民生的事情可都進行不了,那老百姓可不就民怨沸騰了。
到那個時候,上面考核不行,下面百姓埋怨,這官可就做到頭了。
甘泉此地,過去鹽商可是納稅大戶,這要是鹽商撂挑子可是夠縣太爺喝一壺的。
那陳六爺本來也興高采烈地的暢想薛蟠倒黴的樣子的,不過他又想起一件事問于大爺:“這薛大人背後可有什麼靠山不成?”
“不就是賈史王薛同氣連枝嗎?哪有我們大爺後面……”有人話說了一半看于大爺臉色不好,連忙噤聲。
于大爺低頭看着自己的酒杯漫不經心道:“聽我家王爺說起,之前九王爺曾去吏部跑過官。”
京中奪嫡硝煙彌漫,也波及到江南。
鹽商曆來腰包鼓,自然是成了某些皇子奪嫡的資金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