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士威當真去求了一簽。
搖動簽盒時,他尚還有些忐忑,等到一支木簽脫穎而出,宋士威将其小心地抽出來。
【第捌拾壹簽風送滕王閣】
【庭前葉落暮秋時,行客奔程亦若飛。謝得天公輕著力,順風相送寶船歸。】
【此簽從心所望之象,凡事大吉利。】
宋士威細細讀完,正巧側殿來一方丈,笑道:“施主可需解簽?”
看完那簽,他便解釋道:“這簽上吉。一葉知秋後,逐漸有機緣。”
方丈将簽還給他:“恭喜施主了。”
宋士威微微眯眼,看那簽上的簪花小楷。
無論是簽文中的“行客奔程”,還是解簽時說的“一葉知秋後”,竟都暗含了這件婚事的細節。
他謝過殿中方丈,便回去找孫女。
此時在宋士威心中,這樁婚事才是真真正正定下。
“剛剛去哪了?”宋士威的語氣柔和了不少,“可是去那棵銀杏下看了旁人挂上去的物件?”
披月聞言興緻勃勃,正欲接話,宋湘靈瞟了她一眼,于是披月老實了,乖乖垂手跟在後面。
“随便看了看。”宋湘靈道,“沒想到那銀杏樹上都挂滿了。”
“是啊。”宋士威随意應道,“盛京中人常常說,在淨慈寺的百年銀杏下許願,願望最靈。”
他顯然不太相信這件事,隻當傳言來聽,但聽在宋湘靈的耳中,卻生發了另一個主意。
若在此處許願如此靈,當時應該許下父母平安的願望。
什麼嫁給容翊淮?白白浪費了個願望成真的機緣。
宋湘靈想了一會兒,又想起當時挂上這紅綢時,父母還沒去北境。她也不可能未蔔先知,許下父母在戰場上平安的願望。
她也知道,這不過是無稽之談,便将思緒甩在後面,跟在祖父身後,慢慢地出寺、下山了。
他們剛走,葉盈和燕王便回到了那棵銀杏樹下。
葉盈見宋湘靈已離開,這才松了一口氣,看向身邊的燕王:“潭淵哥哥,我們去挂許願木牌吧。”
不知為何,燕王看見此處已無人,心頭卻落了個失望。聽了葉盈的話,他回過神來,笑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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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與将軍府要結親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盛京。
先前已有人傳言,容府送了聘禮去将軍府,但許久沒有回音,大家便在猜測,若是将軍府連相府都看不上,難不成那位宋小姐非皇親國戚不嫁?
如今消息一出,大家心裡才明白。原是先前都在做着準備,沒有徹底定下來之前,兩家都沉着氣,不欲與人告知。
容家和宋家,均是鐘鳴鼎食之家,一個曆代出相,一個曆代出将,将相聯姻,倒是順理成章。
這段時日,宋湘靈在府内安心待嫁。宋士威什麼事情都給她操持好,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她需要做的,頂多便是挑一挑大婚那日的喜服、首飾。
宋大小姐眼光高,又是成親時需要用的,自然優中選優,盛京哪家鋪子不知道,接下訂單時更是謹慎小心,選出最好的材料,請出最老成的師傅,為宋湘靈添置嫁妝。
和容府的聘禮相當,将軍府的嫁妝是一百二十八擡規格,裡頭裝滿了珍品寶貝。宋士威生怕女兒嫁到容家會吃苦,在嫁妝準備上卯盡了心思。
那些宋老将軍從前的部下、同僚,也全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許多夫人們都為宋湘靈的嫁妝裡添了一份。宋湘靈年紀輕輕父母雙亡,這些夫人們從小便很愛憐她,如今見她要成親,更是加倍對她好。
宋湘靈這些日子幾乎全無煩惱,唯一的不快是,先前容翊淮處理的北境事務又多了些需掃尾之事,皇上下令,讓容翊淮與兵部侍郎一同北上料理。
聖旨上寫明時間為三個月。大約回來時,已經是元宵時分,不會在京中過年。
這日,披月輕手輕腳來到宋湘靈的房間,悄悄道:“小姐,容公子來了。”
宋湘靈将手中的花樣放下:“來找祖父的?”
披月點點頭:“對,容公子不是要再去北邊一趟嘛,想必這回也還有一些事情與将軍讨教,這會兒人已經在和将軍說話了。”
宋湘靈哦了一聲,繼續看桌案上那些紅色底描金的鴛鴦繡紋。
披月等了會兒,終于按捺不住,問道:“小姐,您不趁這個機會再看看容公子嗎?他今日午後便要啟程,再見就得是年後了。”
宋湘靈理直氣壯:“容翊淮也沒說要見我。”
披月忍不住笑了聲,對上宋湘靈的眼神後,又默默将笑憋住。
她家小姐,一直就是這麼個性子。
是一直以來都在偏愛裡長大,才能養成這樣的性子。
披月覺得很好,也希望小姐嫁人後,這性子也不要變。
“知道了。”披月故意道,“那就不見啦。”
宋湘靈聽了這話,手中的動作果然開始有些猶豫。
不過這猶豫隻持續了一小會兒,她便想通了。容翊淮這次來是為了讨教邊事,不是來見她的。她正好自得其樂,幹自己的事去。
将軍府正堂,容翊淮用了半個時辰,和宋士威探讨接下來的處理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