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便看見孫女正彎腰看那幾棵昙花。
宋士威何嘗不知道孫女在想什麼。這幾株花,他請京中有名的花匠看過,各種方法都嘗試了,也未嘗看見什麼起色。
他默不作聲地歎了口氣,但面向孫女的時候,依然和顔悅色。
“想不想吃桂花奶糕?”他問,“我讓廚房做。”
宋湘靈的興趣有些缺缺:“可以的,祖父。”
她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一開始看到桂花盛開的愉快也被沖淡了,直到中午奶糕上桌,她吃了一口,舌尖湧上些記憶裡甜絲絲的氣息,這才重新笑出來。
宋士威看在眼裡,懸起來的心才放下。
今年春夏之交,宋旌和應玉走了七年。
七載,将軍府的一切悉如昨日,桂花樹粗壯了些,花草繁茂,刀劍換了一批又一批,方才能保持鋒利,府中變化最大的,大抵是人。他老了,而宋湘靈長大了。
他默不作聲地吃了一口桂花奶糕。老将軍一貫不愛吃甜,這一道卻是例外。無外,隻因宋旌和應玉喜歡。
他這段時間日日夜夜扪心自問,要把阿靈嫁給什麼樣的人,他們在九泉下才能滿意?
用完午膳,小厮通傳甯公子再次上門拜訪。
甯沛先前在北境戍守,此行來盛京是為了謝聖恩,順便來看望宋老将軍。
兩家并非隻是舊部的關系,當年甯沛的父親親自送宋旌和應玉遺骨回盛京,對宋家有大恩。
此次拜謝完皇上,人自然要離開的,這次不再去邊境,打算回到綏陽,所以再來将軍府,和他們道聲别。
看到宋湘靈,甯沛笑得溫和:“阿靈,上次我和你說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宋湘靈趕忙點頭:“甯沛哥哥,我當然是願意的,隻是要麻煩你。”
甯沛笑:“不會。憑吊宋将軍和應将軍,本來就是我輩應盡之責。那便說好了,你先準備着,待到明年春天,我會去一趟墳前。”
說罷,宋士威和宋湘靈便一起送甯沛出了府門。
門口,甯沛的馬車已停在那裡,他沖宋士威抱了個拳:“老将軍,甯沛回綏陽了。有機會,一定再來看您。您保重身子。”
“阿靈,你也是。”
說罷,甯沛便跨上馬車。
宋士威看着當年得力部下的兒子,如今也已到弱冠之年,心懷寬慰。隻是當初那些一同殺過敵、望過月,思過鄉的故友們,如今風流雲散,又讓他很是感慨。
宋湘靈和甯沛道過别,卻敏銳地察覺到旁邊陰影處立着一個人。
見她已經發現了自己,容翊淮索性從陰影處慢慢走了出來,唇角噙笑。
在府門邊立着,自然将剛剛甯沛的話聽了個清楚。
他要回綏陽甯家,那便意味着,要麼他根本沒有提起過婚約,要麼,宋老将軍已經拒絕。
無論哪一樣,都讓容翊淮覺得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