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課後在活動室裡換衣服,從短袖裡掏出掖在衣服和後背間的頭發時,發尾掃在手臂上,我順手撈起一縷看了眼,發覺果然長長了不少。
自從去年夏天剪頭發到現在過去也快滿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去年這時候我還跟在克裡斯前輩身後,每天和他放課後一起泡在健身房裡,對于隊内的事物尚且不熟悉,轉眼青道棒球部已經迎來新的一批隊員,而我和春乃也從接受學姐指導的立場變為可以帶領新學妹的前輩。
新的一年,承蒙過去一個賽季棒球部的優秀表現以及學校招生部的發力之下,今年新入部的部員質量非常高,據禮子老師介紹有好幾人是出名的少棒隊出身,隻需要稍加适應就能成為戰力。
這便是所謂的“豐收”年了。
因為加上新入生,棒球部的人數接近百人,光靠片岡監督一人難以管束,他便和落合教練二人商議,讓落合教練去管理二軍,順便從新生當中挑選可用的選手。片岡監督則以一軍為中心,好專注于最近的都大會。
這天正選隊員出去比賽,幸子學姐和阿唯學姐以及春乃跟過去幫忙,我便帶着兩個新入部的學妹接管留在學校進行日常訓練的隊員的輔助工作。
這兩位學妹,一個叫杏奈,一個叫茜,在此之前都沒有過相關經驗。運動部的經理一職是一個看似簡單,實則複雜而繁瑣的工作,棒球又可以說是所有球類運動中規則最難懂的一項,當初剛入部的時候為了記住那些專業名詞不知道花了我幾個夜晚。
為了不讓這兩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申請入部的女孩子被吓走,我隻好從最簡單的事情開始,一點一點讓她們逐漸習慣接受。
“類似于沖泡飲料和收集毛巾這類基礎的工作,雖然因為部内人數衆多,真正幹起來會比較費力,也會占用很多時間,但是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
我和那兩個學妹一起将裝滿的水瓶放進提籃裡,放滿兩籃後我讓她們兩人拎一籃,我則拎起另外一個,走到門口用後背抵着門讓她們出來。
“真的遇上忙不過來的時候也可以求助一下其他部員,我們部的那些孩子,别看他們一個個長得看上去人高馬大,顯得有些不好接觸,實際上都是非常熱心的。”
正說着,一個二軍的部員路過,見到我和身後跟着的兩個女孩手裡拎着東西,就打了個圈過來。
“喲!辛苦了,島田。放着我來吧。”
說完,他接過我手裡那個籃子,又往後走兩步接過學妹手中的,一手拎一個輕輕松松走了。
“看吧,都是很熱心的好青年。”我比個大拇指。
“好厲害……”
小茜雙手交握放在胸前,眼中放着光芒。
“是吧,别的沒有,力氣還是很大的。”我回應她,卻見女孩搖搖頭,目光直直看向我。
“我是說阿熏前輩很厲害。”少女一臉嚴肅,一旁的杏奈聞言附和道:“能夠如此随意地驅使長相這麼可怕的部員,前輩莫非才是青道棒球部背後的主控者?!”
…………嗯?
我維持着表面的微笑,掩飾内心的動搖。
我怎麼有些聽不懂現在的孩子說的話了,這才差一年,就有代溝了嗎?
———
到了傍晚,出去比賽的隊伍乘着巴士回到學校。
橙黃光暈打在車窗玻璃上,能看到裡面人影憧憧,小茜和杏奈聽到車子的引擎聲,眼睛一亮,嘴裡念着“是不是前輩們回來了?”,一邊要往巴士停靠的後門方向跑。
我蹲在原地整理新生拾回來的棒球,她們走出幾步,見我沒有跟上,猶豫回頭看向我。
“阿熏學姐,不用去迎接一下前輩們嗎?”
我擡頭望向門後,看一會兒,見車上的人陸陸續續開始下車,便低下頭去,繼續拿毛巾擦拭球上沾到的塵土。
“倒也不用迎接,他們不是會在都大會的初賽就失利的選手,不過你們要是實在想去我也不攔着。”
見我态度冷淡,那兩個孩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好在這次比賽隊伍出行時主打一個輕裝簡行,并沒有帶什麼累贅的物資,回來時卸車的動作也快。
巴士停了沒多久,隊員已經全部下車進門,嗓門大的幾個一回來就承擔起氛圍擔當的重任,小茜和杏奈見到夾在人群中的幸子學姐她們,就不再顧忌地笑着迎了上去。
我将手頭的幾個球擦完,端起球框,朝着雜物室的方向走去。
———
晚飯後例行會議一般都是在寮内食堂進行,幾名正選挑了靠近白闆的位置坐,後頭流理台附近還坐着幾個沒結束用餐的新入生。
棒球部食堂的“食必三碗”硬性規定,剛入部那會兒澤村降谷他們也為此苦惱過一陣。對于胃口小的隊員來說是地獄一樣的規定,但事實證明,要促進短時間内肌肉生長,并且跟上高強度的體能訓練,大量的營養支持是非常必要的。
我看着那幾個塞飯塞到面如土色的孩子,認出其中一個應該是澤村提到過的他和倉持前輩那間宿舍今年入住的新生。
最近忙于都大會的事情,還沒來得及整理新入部那些部員的資料,也沒能把人和名字對上。要找個時間跟監督提一句體能檢測的安排,還有和新入生宣傳一下理療室的功能。
對于肌肉的柔韌性和強度,用眼睛目測總歸比不上親自上手感受來得直觀,還是要找個機會給那些新生做一次拉伸才能對訓練計劃的制定心裡有底。
腦子裡被這些内容塞滿,我正試圖整理出一個先後順序,卻聽片岡監督在前頭叫我的名字。
“是!”我快速回神,發現監督叫過我之後就沒有再說話,隻是看着我一副等待回答的樣子,而其他部員也默默看着這邊。
估計是錯過了什麼會議内容,我想到。
幸子前輩扯了扯我的袖子将我拉下來一點,湊到我耳邊輕聲說:“監督讓你下場比賽進場做記分員。”
“……”可是記分員不是一直都是幸子前輩來擔任的嗎?
我轉動眼睛看向幸子前輩的臉,她沒有什麼不快的表情,仿佛隻是尋常跟我交接了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