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倫又一次走了。
雖然我知道我們馬上會再見,但看着那輛該死的保時捷載着她遠去時,憤怒卻無可避免蔓延上來。
真礙眼。或許我該故技重施,藏在半路将那車子掀翻。
不,不能我做。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後悔當初沒聽從阿羅的建議,将簡或者亞曆克帶過來。如果有他們在,許多不方便做的事就無需我自己動手了。
不,無需後悔。
隻有我在還那麼多不順,要多幾個人,他們更隻會添亂。
而且。
憤怒的火苗一路竄上來,我感到死去的五髒六腑成為一棵引火的幹柴,燒到心髒空空的位置,都隐隐發痛。
我不需要幫助,更不需要同情。
卡倫家那個小子似乎一點都不情願我坐上他的車子。說的好像我願意與他同乘一輛車似的。一個與卡倫一路貨色的變态自虐患者,知法犯法的罪人。我真弄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在明白知曉法律的情況下去犯法,他簡直是個毫無自制能力的低能兒。
“呃·····請上車吧,凱厄斯?”
低能兒開口了,但還沒等拉開車門他就停住。我不耐煩自己拉開門先坐進去,誰管他要做什麼,休想耽誤我時間。凱倫在卡倫這個變态家裡不能沒有我的存在,惡心的上帝知道卡倫是個什麼貨色,而他又将灌輸什麼同樣令人作嘔的理念給凱倫,光想到這我就忍不了。
就在我預備直接跨到駕駛座将車開走時,車門毫無預兆被拉開了。堅硬的手指扣在車門框處,蒼白清晰。
“好久不見,我的弟弟。”
一張熟悉的老臉露出來。
卡倫家的書房位于三樓,空間闊大,私密性極強,儲存了許多有價值的文獻書籍,還有阿羅贈予的希臘時期幾件名器。如果忽略掉牆壁上那些礙眼的合照,我或許會勉強認可這是一間不錯的房間。但有了那些合照,這不過就是一件殘次品,萬千完美都會因為那一絲破綻而變得不值一提。
頭頂玻璃通透,雨水渾濁,上帝那個沒品位的老家夥又在亂塗亂畫。
“I offer you whatever insight my books may hold, whatever manliness or humour my life.
我給你我寫的書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和幽默。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I offer you that kernel of myself that I have saved, somehow — the central heart that deals not in words,
traffics not with dreams and is untouched by time,
by joy, by adversities.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I offer you the memory of a yellow rose seen at sunset, years before you were born.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I offer you explanations of yourself, theories about yourself authentic and surprising news of yourself.
我給你關于你生命的诠釋,關于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 the hunger of my heart;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
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很動人,馬庫斯。我沒想到你會喜歡這首詩。這本詩集本來是我找來打算送給阿羅的,現在看來它應該屬于你。我想你應該将它帶回去的。”卡倫的聲音還是如此熟悉,令人厭惡的腔調。
“我很難拒絕這種請求。我想阿羅也不會介意我帶走這麼一份小小禮物,他有那麼多收藏,不差這一樣。更何況·····”馬庫斯僵硬的老臉上浮現出一種情緒,如你所見是他那亘古不變的哀傷。“他已經擁有了屬于他的玫瑰。這些甘美的詩對于他來說毫無意義。”
冷眼看着他和卡倫虛僞的一唱一和。不是這詩句,我都快要忘記幾千年前馬庫斯也是一個會捧着大把玫瑰爬上窗台,像個白癡一樣将詩一讀一整夜的青年。
當然,是為了他心愛的姑娘。
呵,心愛的姑娘。
忍不住發出一聲冷哼。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多麼美的一首詩····”馬庫斯還在自言自語,怎麼他看書還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麼。
“你夠了。”不要再邊念這破詩邊将你那賊溜溜的眼睛瞟到我身上。
卡倫的目光也移過來,他真是沒有一點自覺,不認為自己這不恰當的行為約等于犯上作亂。我真想将他那雙作為族群背叛者證物的眼睛挖下來,扔在鞋底碾碎。
“馬庫斯。别告訴我你遠道而來隻是為了來念這幾句惡心的詩。怎麼,是阿羅派你來的?他人在意大利,也不方便走開,居然還想将手伸這麼長?你最好勸他早點打消那些念頭,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一起生活幾千年,我最了解阿羅那個老奸巨猾的詭計者。他就是喜歡那種表面上波瀾不驚,實際在暗中操控一切的感覺。螞蟻一樣大的事他都恨不得聽進耳裡,以便成為一個把柄什麼時候派上用場。
他以為他是誰,居然想将手伸到我這裡,還将馬庫斯派過來。或許是他知道讓其他任何一個來都會被我毫不留情弄死。不過他憑什麼覺得馬庫斯會是例外?就他那個半死不活的鬼樣。
“我親愛的弟弟,你為什麼總是那麼多疑,不肯相信别人。我們的族人通常認為阿羅才是最生性多疑的一位,可見他們都不了解你。”馬庫斯的聲音也幾乎像鬼一樣了,輕飄飄仿佛歎息,幾乎讓人聽不清。不耐煩地攏一攏袍子,誰耐煩去聽他的想法,他不過是阿羅的附庸。